時光倒流中的她-李碧華的電影
(2007-09-30 13:5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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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新
提起筆想要寫李碧華的電影時,才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是在小說扉頁上,
而並非是某部影片編劇的大名,那部小說集名為《糾纏》,是至今認為寫得比較好
玩的那種,當時覺得這個作者有點意思,動不動就“時光倒流”一把,邊敘邊議的
文字間透著一股無奈,直到以後看遍了李碧華作為編劇的電影作品,熟悉了她的風
格,了解了她的詭異,這才知道“時光倒流”原來是她的專利,那種落花流水春去
也的唏噓竟滲透了她筆下的所有的人與事,這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仿佛活過幾百歲,
她是如此熱愛回憶與編撰。
早在1992年李碧華接受新加坡《聯合早報》采訪時就說過:“我3歲的時候就有
了滄桑感”。這個自幼滄桑深重的香港女人將這種情緒灌入了她所有的作品中,現
在縱觀李碧華參與編劇或是其原著改編的電影,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從商業角度還是
藝術眼光,所有的作品均有可圈可點之處,在香港影壇還是整個華語影壇李碧華作
為編劇其特有的風格是不容忽視的。
男人——負情是你的名字
如果拋開她八十年代初的《窺情》與《細圈仔》等風格未定時的作品不提,那
麽1987 年由她編劇,關錦鵬執導《胭脂扣》的麵世,才正式標誌著李碧華“女性視
角”模式開始形成了。電影由張國榮與梅豔芳主演,講述了三十年代的妓女如花魂
遊今世找尋當年舊愛,閱盡今天與昨日的種種差別,亦親睹愛人背信,苟活人世,
形如僵屍的現狀。應當講這種癡情女子負心郎的題材很是老套,但由於李碧華精致
的故事包裝,與故事所影射出的人心不古,今人竟不如昔日妓女弦外之音的昭然若
揭,加上導演關錦鵬嫻熟的運鏡與剪接,這部電影甫一出世便好評如潮。此後李碧
華的作品顯得更純粹一些,索性將矛頭明確地指向男人,在這個男性主導的世界裏,
女性的位置在哪兒呢?電影《潘金蓮之前世今生》顯示了李碧華當時有些絕望的心
態,從影片中不難看出她對女性性別宿命的無助描述,無論何時何地,“潘金蓮”
隻是幾百年來附在女人頭上的一個符號而已,女人的命運早被男人所掌握,一切早
已注定。
真愛——跨越羈絆的纏綿
對男人的不信任與對女人宿命的悲哀並沒讓李碧華對世間真愛產生徹底的懷疑,
幾年後梁家輝、王祖賢主演了李碧華編劇的《鬼幹部》,雖然這又是個捉鬼降魔的
俗套故事,但在特定時代背景下,一對男女可以完全不顧生死與世事風波、時勢弄
人的層層枷索而忘我相愛,雖說在影片裏愛情描寫隻是降魔的副線,但亦可看出李
碧華心中對真愛戰勝邪惡的隱喻與渴望,這種最真的渴望在1990年獲得了較大的成
功,那年鞏俐與張藝謀聯合主演了李碧華的《古今大戰秦俑情》(港名《秦俑》),
影片由《笑傲江湖》的導演程小東執導,鞏、張兩人當時正是傳媒熱炒之人物,這
些賣點與李碧華那纏綿悱惻三生三世的愛情故事注定了這是部高票房的影片,的確
《秦俑》拍得十分感人,影片的音樂與攝影在當年的眾多評獎中也都有斬獲。如此
看來《鬼幹部》與《秦俑》讓觀眾感動的是我們生命中那些最美的時光與愛人間渾
然忘我的精神,觸動你我柔弱心弦的確是“真愛”二字,那是一種淚中含笑的快慰。
背叛──揮之不去的心痛主題
有些可惜的是“真愛”在李碧華的電影作品中所占比重不大,從那淡淡的音畫
中,反反複複的卻是讓人傷透心的兩個字“背叛”,這種“背叛”早期還停留在情
感上,無論是《胭脂扣》中十二少的負情,還是《潘金蓮之前世今生》裏“武鬆”
不敢麵對自己的真愛,都顯示了“背叛”這個詞的殘酷與悲哀。而在電影《川島芳
子》中,女魔頭川島芳子的一生都生活在背叛之中,朋友、愛人、父親乃至她自己,
在這種變幻之中,她無從把握的命運導致了悲劇性的結局,這雖然合情合理,卻讓
人悵然所失,另外《青蛇》中許仙對白蛇的背叛、《誘僧》中石彥生身世的無常,
無不反映出李碧華細膩情感世界中對“背叛”是那麽敏感。
陳凱歌導演的《霸王別姬》以其深遠的曆史縱深感與對人命運的深切關注奪得
了1993 年康城大獎,這部李碧華原著改編的作品將“背叛”進行了力透紙背的描述
與最高的升級。 “虞姬”,“霸王”與菊仙之間經曆了近半個世紀建立起來的關係,
終以“霸王”的背叛而崩潰,菊仙自縊,蝶衣自刎,落得了一曲“君王意氣盡,賤
妾何聊生”的寂寞悲歌。
男人──真愛──背叛,李碧華對生命中的情感進行了無盡的勾勒與描摹,而
情感的生命在她的筆下卻依舊哀怨不止。記得李碧華在《誘僧》中對人與時間有這
樣一段描寫
“人那麽壯大,權位、生死、愛恨、名利卻動搖它。
“權位、生死、愛恨、名利那麽壯大,時間卻消磨它。”
——時間最壯大嗎?兜兜轉轉數十載,在光陰裏,在獨特的李氏影調中,她次
次“時光倒流”哭笑間她在追挽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