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塵影

寫下一些塵事,留下一點影子。也許世界都忘記了,至少自己還記得自己。(原創所有,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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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二三事

(2025-05-22 07:51:28) 下一個

童年二三事

 

童年太遙遠了,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很是費力氣去回想,我的童年都幹什麽去了。網上查得童年的年齡段,一般是指六七歲到十二三歲,即小學這個階段,於是就在腦海裏搜索那個階段的記憶——有時候隻需要沉靜下來,那些以為已經忘卻的就會慢慢浮上心頭。

我是八零年上的小學,那時候按照年紀算我還不滿七周歲,不符合上學要求,所以我經曆了人生中第一次入學考試。我印象很深,是那所規模不算小的小學副校長親自考試我的,上個小學而已,竟然如此興師動眾,可見那時候的人做事真是嚴格認真。其中有兩道類似情境的實物題目我記得格外清楚:

第一道題,在一個寬口玻璃瓶裏塞滿了一根根頭粗尾巴細的植物,我叫不上名字,頭朝下塞得滿滿的,題目是:“怎麽能最快的方式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

我用手握住所有的細柄往外拔了拔,紋絲不動,下麵密集的大粗頭卡住在細瓶口,根本不可能一下子都拿出來。然後那一瞬間,真是靈光一現,我的小腦袋裏閃出了前幾天剛從收音機裏聽到的一個礦井倒塌的故事,當時一些礦工被困在井下,隻有一個井口完好,可以逃生,井下的礦工一擁而上都去搶爬那個井口的話,大家會堵在那裏誰都出不去,而一個一個排隊往外爬,則是最快的逃生辦法,最終那些井下的礦工都得救了。於是這道題的答案就有了,“最快的方法是一個一個往外拿。”我其實現在也想不通,我那時那麽小,怎麽會被這個故事啟發,想想挺神奇。

第二道題,副校長拿著一本書,問我,“這本書幾個角?”

“四個。”我想都不想就回答。這也太簡單了。

接著副校長又問:“那把這本書切掉一個角還有幾個角?”

這麽簡單,估計那個小小的我心裏簡直要撇嘴了,這也叫考試題。“還有三個角。”我答。

“再仔細看看,切掉一個角,還有幾個角?”副校長一邊說一邊用手掌做出切去書角的動作,並把手停留在那裏遮住了那個被切掉的角。

“還是三個角啊。”我的小腦袋在那一刻理直氣壯地納悶了,四減一等於三,這麽簡單的問題,這個老師會不會減法啊。

事實證明,越無知越理直氣壯。~

不過真不怪我,我那時乘法口訣倒背如流,但是沒人教過我還有大於九十度的角,我的世界裏隻有小於等於九十度才叫角。夏蟲不可以語冰,並不是夏蟲的錯呀。

即使入學考試的麵試題沒有全部答對,我還是順利地上了小學,並且學習不錯,好像經常雙百。

其實我那時出色的不是成績,是懂事,我的班主任對我非常好,她得知我的父母兩地分居,我跟著外婆和寡居的舅母,表哥和哥哥生活時,格外心疼我,而我那時全然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被心疼的,因為我的生活裏有更應當被心疼的小孩,我的表哥,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小舅舅在他剛滿一歲時就去世了。沒有爸爸的小孩兒最可憐,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所以無論生活怎樣對待我,我都覺得自己足夠幸運,即使那時父母兩地分居,我對父親完全沒有印象。

二年級的時候,我當了不知道哪個級別的三好學生,一個年級一個,大概區級或者市級的,去市裏開會,拿了些獎品,(我記得有一個粉紅色的塑料泡沫的鉛筆盒,那時候就是很好的獎品了),然後回來學校做代表發言。那時我的個子很小,幾乎是班級最矮的學生,上到主席台講話根本夠不著話筒,班主任特地幫我搬來一個兩條腿的小板凳踩著,現在想,我那時那麽小踩小板凳兒一個不老實就會摔下來的,那種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給我留下了後遺症,長大了隻要輪到我發言就緊張,怕摔著自己,哪怕是那種坐在椅子上前麵擋著主席桌的也不行,沒有安全感。~

除了沒有安全感,那天我還感冒了,吸溜吸溜地吸著鼻涕,吸溜聲在話筒裏回蕩著回蕩著,我心裏直怨那個擴音的話筒:這是鼻涕聲啊,也給大聲傳出去嗎?等到意識到不能隨便吸鼻涕後我就盡量忍著,真是一次艱難的發言呀。其實我那時候口袋裏總是會有一塊小手絹,但是我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害羞,堅決不好意思拿出小手絹來當眾擤鼻涕,多尷尬啊,台下烏壓壓那麽多人看著呢,我們那個小學一個年級六個班,每個班五十幾個學生,一共五個年級(從這裏的數字可以看出來,我們是恰逢中國生育最高峰的那撥)……

那時我也就是八歲不到,平時像個假小子,又瘋又野,還笑場,而且小內心裏已經有了各種戲碼,戲精的底子初露端倪,但那一次我居然戰勝了一切困難,用手指頭指著一個字一個字地莊嚴地讀完了班主任幫我寫的發言稿,而且從小板凳上下來時還沒有摔到……想想我都覺得自己了不起了,這個看上去沉穩的小孩兒真能裝啊。

我到底還是因為那次講話成了一個小名人,緊接著就收獲了我有生的第一次心動。那個男孩比我高一級,教室恰好在我們隔壁,是體育委員,威風地喊“稍息立正”的那個,我認識他的弟弟,他弟弟跟我同級,奇怪我跟他弟弟好像完全絕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跟他有了糾纏,完全不記得怎麽開始的了。

他喜歡我是顯而易見的。那時他課間時總是跑到我們教室門口玩兒,後來發展到隻找我說話,何以見得隻找我?我前兩年聽一位朋友說起還在追求階段的戀人們之間流行壁咚,我不知道什麽叫壁咚,就去網絡上查,不查則以,查了之後一怔然後大笑,這就是壁咚啊,這完全不是新花樣,我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看過男生壁咚了。那個男孩子就是那樣大庭廣眾之下雙手扶牆圈住我,臉對臉對著我說話,目不旁視。這種我的眼裏隻有你的感覺,如果對方是不那麽讓你討厭的人,發展下去一定會有一個階段性的結果。

我們還是放學回家路上同一個小分隊上的,那時候每次放學都是一件大事兒,全校學生整整齊齊排著隊,各走各路。我們那個小分隊由我打頭領著,中午和下午各排隊回家一次。那時我外婆家離那個學校步行隻有不到五分鍾的路,記得那時我心裏已經隱約有了同行的路太短的輕愁,我總是第一個到家,到家後我會偷偷躲在大門後看他,為什麽想看不知道,隻知道看到他盯著他走過我的門前,心裏就一種甜滋滋的感覺,像個小遊戲,我看得見他而他看不見我……寫到這裏我都笑了,我其實從小就有些小心思,自己把自己美得不行,而對方卻全然不知。其實他應當也不是全然不知,大概無論怎樣掩藏都會感受到,小孩子也有眉間心上,也有眉目傳情,看一個人是一個表情,看另一個人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表情,親近與疏離都清清楚楚。

可以肯定,他幾乎快成了我的竹馬了,因為我的班主任都發現了這有點不正常,結果天降奇兵,我轉學了。之後若幹年沒有見過他,直到高二時,跟一位小學朋友說起,她一臉壞笑,你喜歡他啊?然後那天中午她就拉著我在樓梯口見到了高三時的他,天啊,他怎麽變得這麽胖!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即使在同一個學校裏。甚至我完全忘記了他後來的樣子,隻模模糊糊記得他八九歲時,一臉的清秀純真。

到了三年級的時候,有一二年級當班長可能還有級長的基礎,三年級的時候班主任推薦我當大隊長,可惜我還不知道我是大隊長的時候就搬家轉學走了,這個身份還是後來小學朋友告訴我的。

那時候我父親從外地調回老家,跟我母親結束了長達十幾年的兩地分居,我隨之轉去了另一所小學,其實與我原來的小學相隔不過五裏路,卻是另一個天地了。那所小學是聯中,算鄉村和軍隊合辦的學校,有很多部隊子弟,但是規模要小很多。別人是從農村轉到城市,我是從城市轉到農村,開啟全新的生活。鄉村有鄉村的好處,那兩年裏我學到了很多,然後也是在那裏我才知道,我還有別的身份標簽,跟學習好和懂事都沒有任何關係:地主家的小崽子。那是另外的故事了,自然不太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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