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五瓣丁香的春天

 

我跟五瓣丁香的緣分，要從高中時說起了。好像是高二選了文科班之後的事，學校有一陣子鼓勵我們文科生應當多看書，於是難得地開放了圖書館給我們借書出來讀。

我能記住作者和書名的有薩岡的《你好，憂愁》，還有鍾曉陽的《哀歌》，再有就是隻記得書名和大致內容的，一本叫《非夢非煙》，一本好像叫《血色殘陽》，都是關於文革的故事，還有一本就是《五瓣丁香》，作者和內容完全不記得了，隻記得裏麵有一句跟書名有關的話：傳說找到五瓣丁香的人就能找到幸福，大致這個意思。於是乎，從那時開始，對傳說的幸福極其渴望的我，就踏上了一條尋找五瓣丁香的路。

年年春天，這裏或者那裏，當然就是我在的某地，總有一個在某叢盛開的丁香樹前苦苦尋找五瓣丁香的我。最初是在自家院子裏父親種的那棵始終沒有長大的丁香叢裏找，那株丁香葉子極青翠卻總是不見幾串丁香花，我好像也當真沒有找到那難尋的五瓣丁香，幸福，總是沒那麽易得的，我那時想，我甚至懷疑到底有沒有五瓣丁香存在。

後來去北京上學，學校小花園裏很有幾大簇丁香樹，而我果然在那裏找到了書中傳說的五瓣丁香。找到五瓣丁香的我自然興奮得不得了，回到寢室跟同屋的女孩子們說，她們便呼啦啦跟著我到丁香樹下尋找五瓣丁香，一張張年輕美麗的臉龐，渴望幸福也與幸福十分相配。從那之後我們寢室的女孩每到春天就會成群結隊地到丁香樹下去尋找幸福，去獲得幸福。

我那時甚至偷偷采了幾朵找到的五瓣丁香，夾在日記本裏，想著有一天或許有機會把它送給喜歡的男孩子，而我好像有一年他生日的時候也當真送給他一朵。估計現在我的日記本裏還能找到當年的五瓣丁香，自然已經失了顏色和水分，但是，它依舊是代表著幸福的五瓣丁香呀。

後來結婚出國，我也把這個習慣帶到了異國他鄉來，每當春天我站在丁香樹下尋找五瓣丁香時，我就仿佛還在最初與它相遇的那時的時光和那時的地方。

有了孩子們後，他們從小就是開始被我帶到丁香樹下，尋找五瓣丁香是我帶著他們每年春天必做的一件事，像是一個致敬幸福的儀式。我不知道在孩子們的小腦袋裏，這個沒大沒小的媽媽為什麽這麽熱衷於做這麽幼稚的事會不會讓他們覺得好笑，小時候他們跟我一起做一定是好玩兒的，長大之後呢？我不知道。

前些天又是丁香花開的日子，出門散步的時候我照樣把他們帶到了丁香樹下，塵兒在學校裏，凡兒和愛兒跟著我一起找，他們現在明顯得熟練多了，往年都是我第一個找到，今年卻是凡兒第一個找到了。每次找的最慢也最少的，總是我丈夫，不過他已經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現在丁香花一開，他就會主動跟我提議，走啊，找五瓣丁香去！或者散步時看到一叢正開著的丁香他走會主動停下來等我：他知道我會像個小蜜蜂一樣盯一遍這些丁香的，隻為尋找五瓣丁香。

又幾天之後，塵兒從學校回來，我們全家一起散步，經過一樹快開敗了的丁香時，我對塵兒說，“我們已經找到五瓣丁香了，可惜那天你沒在。”

塵兒對我得意一笑，“媽媽，我也找到五瓣丁香了，我在學校裏走路時看到一株丁香，就停下來找，然後就找到了一朵五瓣的。”

隨著塵兒說的，我的眼前不由就出現他一個人站在一株丁香樹前，專心致誌找五瓣丁香的樣子……

我始終不能確定找到五瓣丁香是不是真的就能擁有幸福，但是我相信，當塵兒他們有一日不在我身邊，他們各自向著春天的丁香花叢中尋找五瓣丁香時，他們一定是幸福的，因為心中充滿著很多幸福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