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聽歌人，到歌中人

我現在常常避免聽歌，尤其是老情歌，勾起的回憶太多了，真的是——老了的感覺。隻有老了才會容易因為一首歌就失足掉進回憶的泥淖裏。~

還是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帶著凡兒和愛兒回國，到北京之後才聯係他，當時他在老家，父親重病，後來得知我跟他聯係那天正是他父親去世的日子。

他跟我說你等著我，我一定趕回去見你。我說，不要了，我們以後總是有機會見麵的。然後就放下了與他見麵的念頭。

沒想到他趕在我走的前兩天匆匆回到了北京。回到北京卻又不能立即見麵，因為我要參加一個很多朋友的聚會，而他是重孝之身不方便出現在那種歡樂場合。

夜裏他發來微信，約我走的前一天一定要見一麵，我不得不推掉另一個朋友的約——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朋友跟朋友是不一樣的。有的朋友的砝碼就會大過另外的朋友，而這砝碼，就是曾經我們深深交織在一起的青春歲月中累積起來的情感。就像我知道他會為了回來見我而不再繼續為父親守孝一樣，就像他知道我不會介意他重孝在身一樣。

七天，夠了。他說。我們卻可能會見一麵少一麵，我怎麽能夠不見你呢。

確實，這麽多年我每次回國都見到了他，不單單是見到了，而且還發過無數的短信微信，都是喝多了之後的醉話，曾經淩晨兩點，我丈夫帶著三個孩子在酒店的三樓睡了，他在聚會結束後送我到酒店大堂，卻不肯回家，也曾經他在酒店開好了房間整夜地等著，我一直當他開玩笑，那時我們也不年輕了，都是快四十歲的人，他卻還是那麽富有激情。

在過去的多年裏，我一直覺得他很過分，無視我們之間的友誼，無視我的丈夫，也無視他的妻子。直到去年他才告訴我：丫頭，我已經離婚十幾年了。

這是真的假的？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驚愕不已。腦海裏回放著這十幾年每次見麵他的樣子，我看見了他的多情看見了他的纏綿看見了他的憂傷卻沒有看見他欲說還休的語言。

他還是看著我，直直地看著我，像當年一樣，臉上一絲苦笑：丫頭，你一點都沒變，告訴你又有什麽用呢？

那為什麽現在又告訴我？我有點生氣。估計在他眼裏我始終沒有長大，始終是那個無知少女。

我怕來日無多。怕來不及說出想說的話…… 他的眼睛裏開始顯出笑意，落寞的笑意。我想父親的去世還是給了他沉重的打擊。

又來。我轉移了話題。問他的女兒，問他的前妻，問他的母親，問他的姐姐和弟弟……

很多很多年前，那是三十年前了，我還是大一的毛丫頭，他大四，各自頂著一身光環天天混在一起玩兒，我也是這樣岔開話題。每個人都以為我們是在談朋友，隻有我認認真真地跟他所有的朋友解釋：我們是姐弟。於是他就一直陪著我，陪了我從大一到結婚的將近十年的單身時光。

想起來還是在校園裏初遇時，大四即將畢業的他天天對著我唱的那些流行的歌曲：《濤聲依舊》，《花心》，《吻別》…… 那時的我，真的隻是在無邪地聽歌。

很多年之後才知道，那些歌中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