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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對我說,你聽說了吧,女法官的死。你會寫點什麽吧。如今的人怎麽會這麽冷血。對這樣的冷血難道你會沒有感觸嗎?我知道她所指的是網絡上泛起的那些冷漠的言論。
可是,我該有什麽樣的感觸呢?
這兩天微信上鋪天蓋地的都是轉發的女法官被害事件引發的紀念、思索、抨擊、呐喊的文章。其實在事發一天之內我就看到了這樣的文字,之後的鋪天蓋地是料想過的,但是真的見到了,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情緒堵在喉嚨裏。
一個人的死之所以有如此聲勢浩大的反響,除去個人異常傑出,剩下的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她)代表了一整個群體,而這個群體一定不會是弱勢群體。
弱勢群體發不出如此強有力的聲音。他們太溫順了,又太卑微,仿佛不曾存在般地存在著,他們習慣了自己的命如草芥,習慣了被冷漠對待,甚至直截了當的無視與忽略。如今還有多少人真的願意和敢於代言他們的利益與心聲呢。
對於無辜死去的人我不能不為她惋惜哀痛,沒有人該被如此暴力對待,殺人者必須被嚴厲譴責,我想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我遺憾的是,我看到的擁有最清晰的思維邏輯,最正確的是非觀念,最精確的語言表達,最威嚴的法律武器的一群中國精英深刻沉痛拍案群起的,不是法律的不完善導致的各種弊端,不是各級各類無數冤假錯案,不是那些各種原因屈死的冤魂,更不是司法腐敗導致的失信於民。
兔死狐悲——他們奮起表達的不過是這樣一種極其利己的恐慌與自保。圉於此,所有的慷慨激昂義正辭嚴皆因為他們與被害者同一立場而失去了應有的嚴肅性、公正性和深刻性,反倒折射出一個利益群體整體思想上的局促與狹隘。
一個法官遭到傷害,無數個法官發出了聲音。那麽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因為法律上的錯誤判定而遭受到政治、經濟、甚至生命的種種無以挽回的不公待遇,又有幾個擁有響亮發聲權的法官發出過正義的呼喊呢?
難道普通百姓的命不是命?還是,僅僅因為是不一樣的命。
沉默,無非是因為那不是自家門前雪,而已。
不必奢談高尚,一個法官律師醫生公務員等等所謂上流人的靈魂真的不見得比街頭清潔工的靈魂高尚;也不必妄談精英,無非是占盡了財富與機會的優勢,才會有後來所謂的出人頭地,多少天生異稟的農民子弟在今天依舊因為一個錢字而無緣大學的大門。
令人心痛的是,文明進步至今時今日,所謂的人權與平等也不過是更加緊湊地退守於一個個狹小逼仄的利益圈子。
沒錯。人終究是利益的人。是被圓圈劃分的人。我們何必虛偽地拒絕承認。
隻是,當一些應當看得最清楚,最有能力判斷是非的人麵對自己的利益群體之外,或者與自己的利益群體正相對的人群的種種悲哀與不幸,而這些悲哀與不幸恰恰是他們直接或間接地造成,卻無動於衷;當他們對那些平白無故坐了十幾二十年牢獄的人,甚至被冤死再不複還的人的集體的輕描淡寫一掠而過,甚至集體的退縮與沉默,那麽今天麵對一起偶發事件的種種貌似正義訴求和自我辯護的聲音,我隻能冷靜地想到官官相護這個詞。
我隻能感受到更深的悲哀。這是一個集體冷漠的社會。除去事不關己的觀望,就是沉默,掩飾的沉默,怯懦的沉默,絕望的沉默,寒冷的沉默。而當一個聲音被發出,被傳遞,被重視,無他,隻是因為哭聲響亮的一群人被侵犯了利益。
因著這種悲哀,我對那些圍觀民眾本該承受良知鞭笞的種種麻木與冷漠,卻能夠給予更多的包容與理解了:他們必是在生活裏領受過更冷漠的言辭和待遇,看到過更無辜悲漠的死亡,也看到過更多更悲慘無助的活著。
我想,之所以現在的我如此冷靜,應當是我已經完全站到一個我本屬於的圈子之外了。這種遊離讓我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麵。真實而殘酷的一麵,同時充滿了危險。
在抱怨社會對關於生命事件的冷漠態度之外,有人會深刻反思嗎:一個圈子的人對另一個圈子的人究竟做過什麽,讓這些原本該柔軟善良的心如此麻木與冷漠?
而又是誰,該率先為這樣的日益冷漠的社會和民眾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