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同事莎蔓,一向端莊文雅、低調內斂。照蠻女嗎啡很酸葡萄的話講,莎蔓那樣家庭培養出來的女子,所有的知識和智慧都用在隨時隨地保持溫柔完美的微笑。
這樣的一個淑女,竟然在巴基斯坦進入緊急狀態、國內律師等民運人士紛紛入獄之時,群發郵件組織周末遊行,以反對穆沙拉夫的軍事獨裁,爭取國際社會對巴基斯坦民主運動的支持。
周六下午,日內瓦冷雨飄搖。我們一行來自不下二十個國家的三十多人,舉著五顏六色支持人權新聞權等等的標語,在莎蔓仍然甜甜蜜蜜的笑容帶領下,上街遊行。淑女還是淑女,大街上帶頭喊口號這種事她是做不出來的。到底還是美國蠻女嗎啡和英國女權主義者露伊絲有民主運動的基因,兩人一路上輪換著譜曲填詞起音領唱,硬是把冷雨中幾十個人的小小隊伍調動得熱熱鬧鬧。
莎蔓從笑不露齒的淑女化身為巴基斯坦海外民運人士,她老爸起著決定性作用。早些時候,雖然因工作關係和巴國駐聯合國代表團屢有往來,我並不知道她老爸是誰。直到有一次通過官方渠道無論如何也聯係不上卡拉奇的市長,而她老爸幾封郵件就不僅幫我聯係上連事情都辦妥,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莎蔓這樣來自穆斯林國家的女子,如能在北美就學、歐洲工作和生活,大抵家裏應該是很有背景的。今年夏初,看見新聞中替巴國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喬杜裏成功辯護的律師的名字覺得熟悉,很傻瓜地去問莎蔓,才知道那就是她老爸,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律師協會主席阿赫山,反對黨巴國人民黨內僅次於前總理布托的二號人物。
喬杜裏複職後,莎蔓的父母到日內瓦來休假兼探親,請一幫朋友到家中吃飯,席間其樂融融。隻是日後方知,阿赫山夫婦一路全被特工監視。我們在屋裏吃喝談笑時,門外的灌木後就躲著便衣。這還好,隻是監視而已 ;當上周六穆沙拉夫宣布全國進入反恐緊急狀態, 作為反對黨的二號人物,莎蔓她爹第一個被捕。莎蔓在 YouTube 上看到父親的被捕錄像,急得就想立即回國去。在機場時收到潛逃中的母親輾轉傳來的消息,叫她一定不能回巴基斯坦。然後一個星期,她人在瑞士心在巴,成天隻是跟蹤新聞,一心想做點什麽來支持獄中的父親。終於,在彷徨無措中,她背棄大家閨秀的原則,召集遊行。
她召集的這一點人頭,和倫敦的幾百人遊行和巴國內幾千人被捕相比,零頭都算不上;但這方向性的轉折,卻不知會不會就此改變美女莎蔓的人生。
我遊行回來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我還沒決定自己要不要支持所謂的民主製度呢,怎麽就摻合上了巴基斯坦的民主運動。怎麽回事,隻是因為莎蔓她爹被抓,莎蔓這麽個平常淡如清風、客觀來說沒有體現過任何過人領袖力的淑女,突然就名正言順地成了帶頭大姐呢(我可不是也跟風了)?鬧民主可也要講家世?布托能背了一身貪汙的疑案,流亡八年之後仍然理所當然地回國做反對黨領袖,不也因為她爹?可是,滿口要建立民主政權的布托,隻因為她老爸是巴基斯坦人民黨創建人,即自封該黨終身主席——民主,還是封建帝位世襲?我沒有答案。個人觀點而言,巴基斯坦的黨派紛爭,隻是一小部分精英分子爭權奪利罷了;民主,不過是大家都高高豎起的旗號。
(莎蔓不要在家裏打噴嚏,就事論事而已,我對你個人沒有任何負麵意見。哈哈,也許三十年以後你成為另一個布托夫人,說不定我還會和這次遊行一樣糊裏糊塗但堅定不移地支持你……)
正在反思,在美國的姐姐打電話來唧唧歪歪地說她如何一個星期染了三次頭發試驗各種顏色。我有氣無力地匯報了我的周六日程,她哈哈一笑說,一百年前你沒趕上中國的五四運動,現在搭巴基斯坦的車體驗一下吧。
我心想,還不如去做頭發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