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踏雪尋梅 之七十二 -- 暗湧流動

第一部小城故事

七十二、暗湧流動

            陳逸飛一直在追求雨竹。這天晚上又在跟雨竹聊電話：“如果給你一串葡萄，你是從最大那一顆吃到最小那一顆呢，還是從最小那一顆吃到最大那一顆？”

雨竹又犯起小調皮，決定捉弄一下陳逸飛：“你煩不煩呀，吃葡萄還要先把它們一顆一顆排排序。要是我，看都不看，隨便揀到哪顆就吃哪顆。”

陳逸飛沒想到雨竹會給出這樣的答案，自己也樂了：“哈哈，我本來是想測試一下你是怎樣的人。從最大那顆吃起，你每次拿起來的葡萄都是剩下那一堆裏最大的。從最小那顆吃起，你吃到的葡萄就越來越大。實際上我跟你也差不多，隨便揀一顆就吃。”

雨竹看他還在正兒八經地解釋就樂，但也覺得該跟他徹底攤牌了。

經過幾個月的交往，雨竹倒也覺得跟陳逸飛很聊得開，他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該坦誠相待。

這天晚上，兩人在一個幽靜的茶室聊天。雨竹把自己跟吳凱，還有吳凱家的事和盤托出。陳逸飛聽著聽著就傻了眼：“什麽？太令人發指了。他弟弟殺了人，還把人熔了？。。。不錯，不錯，你男朋友挺堅強的。”看雨竹一眼卻舍不得就此放手，心想：“她男朋友何其有幸！”嘴上卻不好再說什麽。

雨竹自以為擺平了陳逸飛，準備安心複習考研，這邊科室裏頭又掀起風浪。醫院管理改革，各科室實行承包，自負盈虧。科主任和護士長跟醫院擬定一個限額，每月上交完限額後各科室自發獎金。

一石激起千層浪，先是上層在爭爭吵吵定限額，然後到各科室的醫生護士討論如何創收。雨竹每天上班聽著這些頭都大了。

一天查完房，開完醫囑，雨竹把病曆夾送到護士辦公室，就聽到送病人回來的血透室的主治王醫生在發牢騷：“各行各業都在談效益，醫院卻要談奉獻。。。”

雨竹把一堆病曆夾放到護士辦公桌上。王主治正在慷慨激昂處，看到雨竹，火勢又無端蔓延到她頭上：“文雨竹，你上商場買電冰箱，少了兩分錢，人家都不會賣給你。”

雨竹笑一笑，沒答話。王醫生說得一點都沒錯，雨竹怎麽也忘不了她去銀行取工資，那個高中畢業的年輕櫃員看她工資存折時鄙夷的目光。但談這些經濟上的事情，雨竹覺得很頭疼。

回到醫生辦公室，本科室的陳主治又在說：“這製度是怎麽定的？護士做治療可以收治療費，醫生查房卻不收費。現在護士在吵，她們的獎金應該跟醫生一樣高。”

雨竹暗暗叫苦，外戰要轉成內戰了。

雨竹從來隻會兢兢業業做好本職工作，至於領多少獎金，我幹了這麽多，主任你看著辦。她天真地以為，隻要努力工作，該有的就會有，從不會討價還價。現在不行了，科裏醫生護士背努張弓，必須開一次會，徹底討論清楚獎金分配問題。

內一是兒科腎科康複科三科合並，核心領導本來有兩位主任，三位主治和一位護士長。管康複的伍主任是個老實巴交，性格迂腐的半老頭兒，主任查房沒啥好建議，沒事坐著就愛挑住院醫生病曆的刺。基層醫院的住院醫師沒有實習生幫忙寫大病曆，夠忙的了，他還為一些無關痛癢的小錯誤不時讓住院醫生重寫病曆。大家都不喜歡他。四十出頭，風姿卓約的李鬱主任主管兒科和腎科。李主任跟伍主任不和，把伍主任逼去坐門診了。

內一還有三位主治分管三個科。王主治本來主管腎科，後來長駐血透室，基本不管科裏的事情，腎科由李主任自己挑梁。剩下張秋瑩主治管兒科，陳慶主治管康複。本來科裏的兩位主治老實肯幹，關係融洽。隻是張秋瑩剛晉升時要求到呼吸及心血管科輪轉，以加強對這兩個係統危重病人的處理能力，更好地接任二線值班，誰知在此期間因家庭糾紛自殺。李主任失去了一個好幫手，大半年了，還沒找到人接替上。

現在科裏唯一的主治陳慶醫生也是個老實人，不善言辭，剩下就是四個剛畢業兩三年的年輕的住院醫生。而護士長秦敏，五十出頭，手段老辣。李鬱聯合秦敏逼走伍主任的時候，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鎮不住秦敏和她手下的護士。

現在護士們吵吵嚷嚷，獎金要跟醫生一樣高。秦護長在那兒為手下撐腰，而李主任卻不敢得罪護長。這頭醫生們當然不樂意。李主任回到醫生辦公室，對著那群年輕的住院醫師說：“開會的時候，你們要自己爭取。”言下之意，我不能出頭為你們說話。

雨竹旁邊辦公桌的大個子張帆頓了一下，繼續寫他的醫囑。坐在張帆後麵的葉頌偷偷斜了一眼主任，捧著一堆病曆夾走出醫生辦公室。而坐在雨竹後麵的何豔頂著個大肚子，慢悠悠地倒了杯熱水，一口一口地喝著。何豔本來性格火爆，爭利益是不會退讓的。隻是她還有兩個月就臨產，已不值夜班。在這種情形下，她的戰鬥力已弱了很多。雨竹在科裏是悶嘴葫蘆，隻幹活，少說話。

還有兩天就開會了，醫生怎麽跟護士過招，還沒有一點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