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小城故事
七十、桃花
吳凱開始上班了,剛剛大病一場,公司裏也不馬上給他太多工作,每天去報報到而已。雨竹繼續複習考研。她已經不再直接跟吳凱談考研的事,一來以前吳凱反對過,二來她心裏也沒有把握能不能考上。吳凱也不提這事,上次他反對雨竹考研,弄得關係差點僵了,現在家裏出了這麽多事,他無暇顧及其他,一切隨緣。兩人這段日子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美女想做點事情也真不容易,雨竹近來的桃花也太旺了點,剛拒了一個楊鐵,這天晚上正在用功,又一個電話打來,是雨竹的一個同事兼師兄陳逸飛。本來陳逸飛在市區裏的外科門診上班,雨竹一直都沒機會碰上此人,但前段日子參加衛生係統的春節聯歡會認識了他。陳逸飛托內三的林醫生給雨竹遞了封求愛信,然後又不時給雨竹打電話。雨竹跟他說自己有男朋友,他也大大咧咧不管不顧,老給雨竹電話東拉西扯。雨竹一來因為他是同單位的同事不好得罪,二來他聊起天來倒是挺逗樂,而且學識淵博,並不討人嫌,所以就當一般朋友應酬著。
時近清明,淫雨霏霏,這段日子科室裏患支氣管肺炎的兒科病人特別多,雨竹也被傳染了,雖然沒發燒,還撐著上班,但鼻塞咳嗽症狀也不輕。陳逸飛約她出去聊天,她正好有理由推了。第二天,吳凱打電話找她,雨竹剛說一句:“我感冒了。”吳凱就央道:“出來吧,出來吧。”雨竹拗不過,隻好跟吳凱去看了場電影。
這感冒一拖就大半個月,陳逸飛約了雨竹兩三次,雨竹都以感冒未愈推托。這天晚上陳逸飛非得堅持請雨竹出來聊天,雨竹也不好意思推太多次,隻好跟陳逸飛來到別具特色的洞天歌舞廳。
歌舞廳的前門飾以巨大的假山,入口如洞穴,裏頭亭台樓閣,竹林小溪,豁然開朗,別具洞天,水邊設茶座,裏頭是舞台,有歌手現場表演,客人亦可點歌。
雨竹剛坐下,就跟服務員要紙巾擦鼻子。陳逸飛問:“你怎麽了?”雨竹看他一眼說:“我感冒未愈呀,你以為我騙你啊?”陳逸飛心想:“我真以為你騙我呢。小妮子,感冒也能拖這麽久。”
歌手的表演還沒開始,陳逸飛跟雨竹聊他的舊事,講他上大學時原本怎麽輝煌,是重點培養的留校對象,隻因為“六四”時領頭搞學運,毀了大好前程。現在每年“六四”前後,當地公安局都派人盯緊他。雨竹對政治不感興趣,隻覺得陳逸飛當年若真象他自己講的那麽輝煌的話,那他現在也太放縱了,看上去工作也不怎麽努力,懶懶散散的。
兩人正聊著,舞台上燈光變幻,音樂響起,是《我的祖國》的前奏。“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一個柔美的女聲從後台飄出,悠揚悅耳,音域闊廣,聽眾仿佛看見疊疊的浪隨歌聲湧上岸灘。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家都停下竊語,望向舞台,一個長相甜美的姑娘邊唱邊從後台緩緩走出。雨竹想不到小城的歌廳裏有唱得這麽好的歌手,隻是她觀察到姑娘眼角眉梢的練達,覺得她也不年輕了。
一曲且罷,掌聲雷動,姑娘又唱了一首《我愛你,塞北的雪》。姑娘唱得一如既往的好,隻是周圍的觀眾開始有人走動,還有人在姑娘正在唱的時候遞上紙條點歌。
姑娘唱完一曲,打開紙條看了一下,然後禮貌地說:“有觀眾點唱《新鴛鴦蝴蝶夢》。我是唱傳統唱法的,這首歌就留給下麵通俗唱法的歌手。我再為大家唱一首《我愛你,中國》。
姑娘唱完後退入後台,舞台上燈光轉暗,暫時沒有歌手唱歌。陳逸飛對雨竹說:“剛才的姑娘唱得很不錯,是有點造詣的,而且應該是專業院校的畢業生,現在為了生計淪落到這裏,觀眾也不懂得尊重她,這姑娘的境況有點淒涼。”
雨竹佩服陳逸飛的洞察力,覺得他平時聊電話時雖然有點瘋癲,但正經起來還是老成持重,有超出年齡的見解。
接下來不時有歌手上台獻唱,水平都一般。沒人唱的時候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有人唱的時候陳逸飛會寫幾句唐詩宋詞遞給雨竹。這可是雨竹的長項,她想都不用想,提筆就往下續,從關關雎鳩恨悠悠,到梧桐深院鎖清秋,從執手相看淚眼,到沙場秋點兵,直到陳逸飛抖空書包也沒難倒她。雨竹心中暗笑:“想當年上政治課,無聊的時候就自己默背詩詞歌賦,或是偷看壓在課本下麵的小說,結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高考時最高分的是語文,最低分的是政治。”
陳逸飛繼續向她坦白過去的情史,他大學時代的女朋友家境很好,但小姐脾氣太重。雖然女方家裏都喜歡陳逸飛,可以幫他拉關係留在省城工作,但陳逸飛還是跟她和平分手了。陳逸飛一反嘻嘻哈哈的常態,很認真地說:“愛一個人不是因為她家裏對你好,而是兩個人之間的感覺。”
雨竹笑笑說:“是的,有骨氣的男孩都不會接受的。”
陳逸飛看著雨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