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的小生命

我在去年11月的德國華文月刊<本月刊>雜誌上發表了《當婚姻遭遇初戀情人》後，今年接到一位讀了此文的朋友電話，很關心文章裏寫的依依，很想知道她後來的情況，本來我不想再繼續寫下去，因為依依第一個願望都成了泡影，我的心情跟她一樣沮喪。但既然很多讀者關心她，得到她的允諾後，還是將她的故事寫出來，也許可以給他人一點感悟吧。
執著的依依在國內懷了她初戀情人的種子後，帶著幸福又酸澀的心情回到她那個有著尚未瓦解的在異國的家。或許是情緒波動太大或者是長途飛行的緣故，她的懷孕初期出現了流血現象。她給我多次打電話說了此事，很擔心她迫切期待的小生命會中途夭折。我時時安慰她，我懷孕時也曾經如此，而且非常嚴重，甚至持續一個月，可是醫生什麽藥也沒給我用，我也沒有能夠靜養，那個小生命居然頑強地生存下來，而且出生後一直很健康！
她說，可是她的醫生跟她說情況不樂觀，要做好失敗的打算。並且，無論是這個小生命生存下來或者是夭折而去，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個嚴峻的挑戰。
一個月後，她告訴我醫生確認這次懷孕以流產告終，這個由兩個浪漫而執著的男女創造的小生命剛剛萌芽了幾十天，就悄無聲息地走了。
依依無法與生命中的摯愛盡快走到一起，又沒能把摯愛的骨肉留下，可以在今後漫長的等待中看到愛人的影子，給自己一個安慰，她的滿懷期待的願望破滅了，心裏悲痛萬分。她把孩子安頓在一個朋友家裏，自己獨自飛到地中海一個小島調整心情。麵對茫茫大海，合著陣陣濤聲，她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初戀情人的名字，她愛他，但也希望能恨他，恨他帶給她如此深刻強烈又無邊無際的痛苦。可是，喊道最後，她隻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海天之間回響，隻感覺到熱熱的淚水劃過自己被海風吹冷的麵龐。。。。。。她恨他不起來。
在海邊呆了幾天後，她的身心得到了很好的療養。站在廣袤的海天之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和情感是那麽渺小，那麽微不足道。回到美國後，她在孩子上幼兒園的時候頻繁去教會，醫院等地做義工，還去朋友開的公司上半天班，總之，把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整天忙忙碌碌，趕東趕西，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隻有在夜深人靜時，看著自己熟睡女兒甜美的笑臉，會不由自主思念遠方的情人和那夭折了的小小生命，偷偷留下幾行無奈又酸楚的淚水。
最近她對我說，那個小生命的夭折，對她確實是一個希冀的夭折。但理智地想想，如果這個生命真的延續下去，可能又帶來許多其它的痛苦和問題，她和他看來一時不可能走到一起，他的責任感很強，事業心也很強，他不願意離開他第二次婚姻帶來的幼小的孩子，更加離不開他有一定建樹的事業奔她而去，因為他的專業和年齡要他去國外重新開始學業，語言，事業的發展是不太可能的。而男人失去了他引以為驕傲的事業，他還會開心嗎？還有同樣那份愛她的心境嗎？而依依自己呢？她和女兒也習慣了國外的環境，讓她為了自己的愛情帶她回國從新開始，可能也會有諸多問題和不適應。比如，她說不太習慣回國時聽到的話題多半是不斷買房子，炒股票，購基金，有了2套房的還要有3套5套，有了百萬元的還要千萬，時時在談錢和攀比，沒有個盡頭。

聽起來，這也許是近乎阿Q 的自我安慰法。但我想，這可能是兩個理智戰勝了感情的中年人更加成熟和超脫的愛情，他們不相互責怪，埋怨，深深相愛，但又正視現實，把對孩子的愛放在了男女私情的前麵，這對於他們自己來說，是殘忍了一點，但對於他們的孩子更加完美一點。他們將把愛深埋心底，計劃到孩子長大成人，離開他們保護的翅膀會自己飛翔的時候，到自己黑發染霜，皺紋深刻的時候，他們再敞開心扉和胸懷，在陽光下大大方方地繼續他們自己的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