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瘋 後 續 ZT

本人拙作``房瘋``2004年發表後，未料到各方給我好評多
多。想來不過是自己在憤憤然情緒下的牢騷之作，能得到共鳴，很高興。有的建議我翻成德文後投稿給嚴肅周刊``明鏡``之類，因為既有曆史又有現狀。還有位不曾謀麵的博士更令我感動。他通過編輯部問到我的電話，說文章很有意思，又給我出主意，說他的朋友情況類似，後來以華僑身份去爭取，得到了較滿意的結果。
於是我趕緊飛回中國，決定再努力一把。父母勸我不要去，既浪費寶貴時間，又多傷一次感情。我說：死馬當活馬醫吧！還叫洋鬼子老公一起去，壓壓陣。我們找到市僑辦，一位和顏悅色的女科長接待了我們。她說，每個城市，每個省都有不同的做法，但總的政策是基本一致的。僑房的概念是：房子產權人在58年公私合營前就住在國外才算，你外公解放前在香港待過，但後來又回來了，所以不能算；你大舅舅是房產繼承人之一，但到90年代後才移民美國，也算不了；你不是直接繼承人，更算不上。再退一步說，即使屬於僑房，國家政策也沒有特別大的傾斜，絕對不會達到你們所希望的退還或補償數額。我說，``您的意思是，我們無論如何折騰，都沒有什麽希望了？許多共產黨官員自己或以子女的名義在全國甚至世界各地的房產願不願也這樣公私合營一下呢？``女科長柔聲細語安慰我：``我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是政策沒有否定過58年的公私合營的做法，我們也無能為力。我唯一可以幫助的是，督促一下房管部門，給你們一個最新的答複。`` 我從她臉上和語氣裏讀出了
無奈，便起身告辭。不久確實收到了房管所寄給我的信件，答複與以前的一模一樣，看來隻有應驗父母的預言：一次次去跑隻是浪費精力和感情。沒有房子了，到處可以安家，在同學空關著的一套公寓裏借住了幾天，想去海南天涯海角看海散心。
臨行前，意外接到一個前同事的電話。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問我：你有叔叔在供電局的XX公司當書記嗎？我被他問得一頭霧水，答：我父母的親戚都在外地。那書記跟我同姓，可能開玩笑吧！什麽事？他聲音更顫抖了：小華(他太太)出車禍了，是被他公司的車壓的。我心一沉，忙問：現在怎麽樣了？他徹底地哭出來：她.....一個禮拜前......就，就死了，被當場壓死的......天那！我聽不下去了......9年前，我跟他們一對兒以及另外2位同事還結伴去了遙遠的九寨溝，比我年輕好多的她漂亮，活潑，她父母很早就在市郊開食品雜貨零售批發部，家境富裕，如此大好年華，竟遭此慘禍！我趕緊上門去慰問他。他說我們家本來多可愛啊！兩人從小青梅竹馬，相親相愛得很，就那麽一下子破碎了！她那天騎助動車去看他姐姐，被內側一個後座裝了超大體積廢品的自行車撞倒在外側，不巧被一輛正在行進中的工程車後輪碾過。雖然主要責任在帶廢品的拾垃圾人，可他窮得叮當，賠不出錢來，我們隻好盯著次責任者供電局的公司。你認識那書記，麻煩你去說說。其實我們爭的並不隻是錢，而是一口氣。我們自己一年可以掙個三，五十萬，而他們隻肯賠償2至3萬再加3萬人道主義救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同事的丈母娘也在一旁掉淚，說，阿民跟我這些天都吃不下東西，時不時地哭。阿民常常半夜三更哭醒。怕驚醒5歲的兒子，咬著被子痛哭。他5歲的兒子也一下子特別懂事，以前一個人睡，媽媽不在後，他主動要陪爸爸睡。看到爸爸哭，他就安撫爸爸：爸爸，你叫我不要哭，要把媽媽記在心裏。看著在一邊拍球，好似忘卻了悲傷的天真孩子，我也止不住湧出了淚水。我說我會為你跟書記說說的，請他盡力幫助你們。我明知自己沒有多大本事，有幸被那一麵之交的書記扯上``親戚``關係，無非是被他用作平息受害人家屬憤怒的擋箭牌，讓他們看在相互的人情關係上，不要做出過激行為。阿民又與我說起我們原來的公司，說：你我都是公司元老，從創建到鼎盛期(20多人的公司曾創下年貿易額上億元的成績)，可我們得的最少，你，我都隻拿到一小套(公寓)，而後來從那些倒閉工廠通過關係進來的，隻會搞鬥爭，把公司搞垮了，把我們盡早趕走了，把我們創的家業瓜分了，你知道他們到最後拿多少？都白拿2套房！還得了一大筆買斷工齡補償款才走人的！2套房！到現在漲這麽高價格，等於白送他們多少錢！想想真來氣！我說，我更氣，我連半套房都沒了。可是，健康和生命比房子和錢更重要。你不要太傷心了，保重身體要緊！
我清楚自己一番勸說是挺空洞無力的。誰不想在擁有健康的同時也擁有更多的房產呢？甚至沒有了健康的時候，有些房產在手頭要比沒有強，因為房產可以換成金錢去治病救人，延長生命，特別在貧富懸殊，醫療保險製度不完善的地方尤其有用。也就是在那些天的電視裏，看到一個心酸的報道：一名4歲的孩子患了白血病，他的媽媽在說治療費30萬元這個天文數字我們拿不出，44天後那孩子死了。我記不清當時這段節目僅僅是純紀實報告，還是為了呼籲捐款，還是探索醫療保險製度，隻忘不了那小孩在鏡頭前做的各種鬼臉，盡管頂著個光頭(也許化療所致)，但是掩不了他的清秀，聰慧，天真......所以，我很理解同事在痛失愛妻時談錢談房，這並不俗氣，他們的兒子還小，所謂的義務製教育是一路把幾千，幾萬的錢壓上去的。......
而那位我在``房瘋``裏提到的管城建的市領導，還是天天在電視裏叫著歡迎炒房團來我市炒房，不過，同時我看到另一個所屬市郊的小電視台節目卻大膽地跟這位領導唱反調，總結了惡炒房地產的9條危害，其中之一就是更加拉大貧富差距，製造社會不穩定因素。這個小專欄給了我一點預感和亮色：總算開始有良知的人出來主持公道，為眾多的百姓說話了。
果然，回德國後兩個星期，從家鄉傳來了一個消息：那位市領導因為幫助兒子肆意惡炒國有土地，被``雙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