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難，出城亦難

本人可能有點另類，或者說不夠灑脫。別人說婚姻如圍城，
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裏的人想衝出來。而我想說，婚姻這圍城於我，是進城難，出城亦難。
出生在人性被壓抑的文革時期的我開化特晚。小學時不懂``戀
愛``兩字的真正含義；中學時曾收到一男生的求愛信後膽顫心驚，並毫不猶豫將信及夾在信裏的照片一同上交給班主任，(現在想起，總覺得對不起他)；大學時暗戀上一位有陽光般燦爛笑容會擺弄收音機的同宅院男孩，可一直羞於啟口，人家自然也不理會我常常整晚整晚在夜色下的家裏唱歌是寄托情思，暗戀以他去外地工作並搬家而告終。真正的初戀始於工作後第二年，有同學已進了圍城甚至做了媽媽，我卻才起步。在同學召集的一次晚餐聚會後，同學請她單位的年輕司機送我回家。月光下，他靜靜地站著目送我走進深深的院落，當我回頭向他致謝，道別時，他微笑著向我擺擺
手，黝黑的臉上露出白白的牙，很瀟灑，很美好。隻怪月亮惹的禍，感性的我竟在這一刻愛上了這個剛認識幾個小時的男人。可初戀才萌芽即遭全家人包括一向不幹涉``內政``的嫂嫂，姐夫的一致反對。理由是80年代最普遍的觀念：他的學曆，職業，家庭背景都比我低。一向軟弱愛哭的我第一次因為愛帶來的盲目而巨大的力量頂著沉重的壓力繼續與他往來。可幾個月後當家人開始默認並接受
他時，我自己心裏轟轟烈烈的愛情火焰卻在黯淡。我發現他怕吃
苦，不勤奮：報了夜校大專卻並沒去上課；會畫畫但畫了一張不見再有第二張。當有一天他提出盡快登記結婚以早日拿到單位分房時，我的頭腦徹底清醒了：我不能為拿房子而去結這個婚。一場根底不深的初戀就此夭折。後來家人介紹了一位同事的兒子，
他大學從教後在國外留學。雖未見過麵，但相當的背景和文化程度聽起來還算般配，便開始與他鴻雁，電話往來，兩年裏給郵政，電信作了大貢獻，而我們的關係卻在見麵後瓦解。原因是他太實在而
我太浪漫。他見到我一周後說我們該結婚了。我說我們才相處一個禮拜啊！他說我們通了2年的信和電話，文字上交流那麽好，我早就跟你的信結婚了！我說那是平麵的，充其量是好文友。(就象現在的網友一樣)。他說我不可能如當地人一樣陪你悠閑地逛馬路，看電影馬拉鬆地談戀愛，我要打工。我多陪你一天要損失多少錢！
在他的抱怨中，我茫然答應辦結婚。可睡到半夜驚醒而起，潛意識裏一個聲音在說：我還不能結婚。次日打電話告訴他我更改了的決定。再後來，有過不止5個介紹來相麵的，也有工作和生活中自己認識而短暫交往的，其中不乏``精英和大款``，比如從教的美籍華人或從商的省府高幹子弟。可惜我命中與錢，權有緣無份，更不懂得目標要``分段實行``去利用別人，一個個與他們擦肩而過。一晃，已過了自己曾設定的結婚年齡``28``歲，又彈指一揮滑過了30，在33歲去外城工作辦理流動人口計劃生育證時，被世俗的偏見震驚。那個辦證的年輕人對我大吼：``你沒結婚嗎？！``好像這個年紀填未婚都是為了騙取生育指標的。而無償貢獻了晚婚晚育指標的我卻
反遭歧視！大齡未婚在許多人眼裏成了暇疵甚至汙點。好吧，我就結一次婚吧，我不傻不殘，何苦如此受人歧視！有點象賭氣，自己給自己在``進城``路上鞭策。這時，碰巧一年前認識的德國佬史道郎到亞洲出差順道來看我。他屬於不善言辭表達的歐洲人，(電影中歐美人好像都挺會表達感情的)。一年前我受台北的朋友之托，接待，陪同了他的業務夥伴看了中國幾個城市。以後我們象朋友一樣通電話，寄卡片，從沒說過愛不愛的。我也沒料到他一年後在
嘈雜的餐館(正在傳播世界杯足球賽)說了一句讓我聽到自己心跳的實在話：我正考慮選你為妻。我對他了解不過是一些皮毛，如正直善良，理工科畢業(這是自己的弱項，一向對理工科男女生崇拜有加)，大公司白領(不富有，但節儉生活尚算安穩)，未曾婚育。所謂距離產生美，霧裏看花花更豔。自己覺得把握的大方向還算正確，決定與這位萬裏之外的男人共入婚姻的城堡。到了德國一起生活後才知此次決定多少草率了點。好多缺點和問題在婚前短暫的幾次度假中是無法了解的。入了圍城的人已不再如從前耐心而小心，注意將最好的一麵在戀人麵前顯現，任何缺陷暴露無疑，加之人們所說的女人嫁給男人通常所求的3點：要麽經濟好，要麽會體貼，再要麽床上功夫好，老公沒有一點真正符合，想想自己放棄了國內外企的好職業，遠離親人，來做老媽子似的家庭婦女，精神上寂寞失落不算，經濟上反而過得比國內還節儉，吃穿更簡單，卻不見存款增加或住房，車子改善。特別是老公的不懂體貼更令我這個在國內一向被全家人寵愛的老麽倍感委屈，常常向家人訴苦或自己暗暗哭泣。密友勸我：拿到長期居留就離婚。我自己也在每次落淚後想到過離婚。應該有許多理由衝出圍城，尋找更好的。最好的例子是``多蕾絲``，她不離婚不會成為德國總理老施的第四任太太。或者壓根兒就不需要理由，因為人隻活這一輩子，委屈自己太虧。候選人也不缺：有派對上認識的更好職業的德國醫生；有國內每年來歐洲商務活動請我幫忙做翻譯的資產千萬的企業家；也有不富裕但年輕我6歲的異國青年向我求過婚。沒有孩子的婚姻解體更是易如反掌。可是，拿到長期居留已多年的我始終``按兵不動``，甚至沒有讓``離婚``二字出過口。是誰阻礙了我，沒有他人，(連要麵子的，傳統的父母都寬容地說，實在想離就離吧。)是我自己阻礙了自己。回顧自己的婚姻路，每一步是自踏的腳印，沒有人逼迫我。老公不是最好，但也不是一無是處，他的正直，略帶緬腆的單純樣子也是當初打動我的。自己也算過盡千帆選擇了他。現在他雖不會東方男人擅長的嗬護女人之道，但他還算盡丈夫之責，鼓勵並資助我學習德語和駕駛等等。再說，換一個男人，就會十全十美嗎？當然不可能。自己也不是傾國傾城，才貌雙全呀。而且我們每次口角後，雙方多少有所磨合，有所改進。最終在7年之癢的時候，決定並真的生了我們的女兒。
一位女友的經曆讓我感慨：她曾有過死去活來的婚外情---抱著
孩子，提著箱子投奔情人。可最終還是回到了深愛她的老公身邊。
她說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呆在老公身邊是那麽美好，雖然我們性愛也不協調，但這並不重要。我就怕老公離我而去。(她老公較年長於她20，自然規律不可抗拒)我能從他們工作，生活中看出她言之真切，他們共同經營的生意和他們的孩子一起茁壯成長。婚姻是圍
城，讓人多了點寂寞，失落，單調，瑣碎，婚姻更是一瓶老酒，久經歲月的陳年老酒在不變的包裝裏悄悄兌變：愈久愈香，愈久愈
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