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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社工手記(十四)“ 他的兒子已經消失五年了!“

(2011-09-03 21:17:46) 下一個
以下描述源於真實案例,姓名等已變更以保護病人隱私


威廉先生是美國黑人,82歲,住在養老院,因為肺炎來到我們醫院。他有老人癡呆症。醫生發現,其實他可能有肺癌,需要同家屬聯係, 討論治療方案。

在威廉先生的病曆中,聯絡人列的是他兒子和女兒的電話。

我打電話給他的兒子大為,通知他,威廉先生病情嚴重,醫生要同他講話。他說:“我現在很忙,我馬上給你打回去!”打電話給女兒,沒人接,也沒有留言功能。

一整天大為都沒有回電話,所有再打給他的電話,都立即進了留言信箱。第二天還是如此。

第二天下午,我實在忍不住了,打電話給養老院的社工湯姆,問他病人還有什麽家人,我告訴他,兒子大為接了一次電話,就杳無音訊了。

“什麽?大為居然回了你的電話?”湯姆的聲音差點震破了我的耳膜。“威廉在我們這裏五年了,大為沒有出現一次,也從來沒有接過電話。”

“那他的女兒哪?”

“從來沒有聽說他有女兒。”

“誰給他做醫療決定啊?”

“政府付他的療養院錢,以前他神誌清楚時,自己做決定,後來都是我們集體開會決定。”

我不放棄“難道五年中,就沒有人來看過他嗎?”

湯姆的聲音柔和了許多“沒有,沒人來,他總是默默地坐在一邊。”

我決定不放棄聯絡大為。我在網上通過他的電話,找到他的家庭住址,打電話給當地警察,讓他們上門去聯絡大為,這稱之為“福利檢查”, 通常是在一個人消失後,警察到家裏查問,確認這人的安全。

警察明確告訴我,他們沒有辦法查,因為那是一片公寓,沒有他的單元號碼,他們無能為力。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那接電話的女警十分同情,說“那我盡力吧。”

五分鍾後,警察回了電話,說“我打電話給大為,他說馬上就打電話給你。”

大為當然沒有打電話。

兩小時後,我打電話給大為,他接了,說“哎呀,我這裏的信號不好,我聽不到啊。”然後再打給他,就又是留言了。

我聯絡了公共監管人,他們說病人沒有財產,很難申請公共監管。

我把這件事轉介到醫院道德委員會。

現在威廉先生已經不能進食,把鼻飼管拔了一次又一次。

一個星期後,道德委員會開會,主管調查的委員介紹了案件,主管醫生麥克向委員們介紹了威廉先生的病情,他同時引用腎科醫生和腦科醫生的意見說“威廉先生的腎功能已經衰竭,因為老年癡呆而不能腎透析(因為他可能把投析管拔掉,那將十分危險),他的老年癡呆已經是晚期,他已經不能吞咽。”麥克醫生吸了口氣,沉重地說“我強烈建議安寧療法。”

安寧療法,就是不治療疾病,但是治療症狀,全力使病人舒適,直到大自然完成它的輪回。

我作為涉案社工,介紹了我和病人家屬接觸的情況。

盡管我也是道德委員會的一員,由於我涉案,不能參加表決。

在場的十位委員,每一個人都支持麥克醫生的意見,每一個人都說了支持的理由。

道德委員會的意見被轉給了醫院的法律部門,在研究了病曆後,發現在五年前, 威廉先生已經是DNR,亦即在緊急情況下,他放棄心肺複蘇和氣管插管的搶救。

醫院法律部門決定,我們的醫療團隊可以為威廉先生作醫療決定。

在醫生辦公室裏,麥克醫生,醫院牧師,我的老板,大老板,安寧治療專家和我,站成了一個圓圈,每個人輪流發言,都同意了安寧治療。

之後大家沉默了一陣。

麥克醫生然後說:“那末我就下醫囑了。”

每個人都輕輕地點了點頭。

威廉先生於11天之後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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