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去渥太華麵試,順便看一個朋友瑞,這個老弟是國內大學一畢業就來加國留學的,後來轉了身份,並在政府部門工作了一年,以後又跳槽到了加拿大最大的電訊公司。我去看他的時侯,他已是項目主管了,年薪十幾萬,開的是大奔,在郊區買了四室二廳帶車庫地庫和泳池的獨立屋。
我是乘城際公共交通也就是“灰狗”到的渥京,下了車,花了一個25分的硬幣給瑞的公司打了一個電話,十分鍾後瑞開車來把我送回了他的家裏。瑞是單身,家裏沒有其他人,大房子空蕩蕩的。瑞把我送到家後,引著我每層轉了轉又回公司上班去了。臨走摞下一大堆中文報紙,並允許我使用他的電腦。
下午六七點,瑞回來了,一進屋,就急急忙忙催我一起出去吃晚飯。我們驅車到了中國城,在一個潮洲餐館坐了下來,老板過來打招呼,看來他是這裏的常客。瑞點了好幾樣菜,還要了兩瓶啤酒。我們邊吃邊聊,無非是一些生活經曆。問起瑞是怎麽成功的,沒想到他開始吞吞吐吐起來,含含糊糊地說吃吃吃,回去再告訴你。
回到瑞的住所,我在他的泳池遊完泳,披上了瑞遞過來的真絲浴衣。低垂的初夏的月亮又大又圓,銀白色的月光傾瀉如水。我們坐在他院子裏的秋千上,瑞第一次給我講起了他在加國的經曆。
懷揣了二百元美金闖加國的經曆如要細細寫來,一定是可以寫成一本離奇曲折的動人心弦的傳奇故事。然而,瑞並非我想象中的靠拚搏而成功的主人公。他的故事,神秘,傷感甚至有些刺激。
瑞在投奔親戚的第三天就感到了世態炎涼,人情薄如紙。親戚明言不可能借給他一分錢替他交高昂的學費。唯一可以幫助他的是幫他租一間地下室。第四天,瑞就在中國城裏找到了一份理發的差使。出國前,瑞考到了理發,廚師的證書,並學會了縫紉。瑞是廣東人,在上海念過書,有語言的天賦。操一口流利的廣東話,上海話和英語。這對他剛出國謀生還是很有幫助的。
幫人洗過發,剪過發,做過幫廚,二廚,在雜貨店搬過貨,開頭兩年,有什麽工作做什麽,賺到的錢還是隻夠勉強付學費。有一天,瑞在街上盲目地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紅燈區。有個路人遞了一張傳單給他,上麵赫然寫著工作機會,每小時輕輕鬆鬆賺二百塊錢。瑞開始激動起來,但也猜出八九不離十來這大概會是個什麽樣的職位。左思右想之後,瑞決定去試一試碰碰運氣。
瑞去買了幾件新潮衣褲,修飾一番後來到了廣告上所寫的地址。所謂的麵試就是問問年齡,量量身高,稱稱體重。然後老板要親自麵試。“那是第一次,那個痛啊,難受啊,現在想起來都如惡夢一般。”講到這裏,瑞的眼角已流下了幾滴眼淚,在月光下,瑞的俊臉抽搐了一下,閃過一絲無奈和悲哀,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他用手擦了擦眼,自嘲地笑了笑問我:“你知道了,會不會看不起我?”
我確實有些震驚,而且有些意外。但我沒有什麽資格鄙視他。瑞是出色的,他有良好的音樂素質和語言天賦,在國際大公司裏頻頻升遷。他待人和善,熱情,周到,是朋友中公認的才子。
後來的事我就不講了。好在瑞的命中有貴人,他遇到了一個律師,幫他轉了身份,學費的壓力一下減了不少,而且瑞有了一點點積蓄。瑞順利完成了學業,並在首都找到了一份政府工作。後來又跳槽到了加國最大的電訊公司。
那個晚上,我躺在瑞的客房裏久久不能入睡。腦子裏隱隱約約閃過的全是一個穿著白襯衣的英俊華人男青年周旋在各色酒吧和形形色色的老老少少的男男女女的黑人和白人之間,半個臉擠出令人神魂顛倒的笑容,半個臉在遮掩的墨鏡下偷偷地哭泣。
那次麵試完以後,瑞用車把我送回了蒙特利爾。晚上我們決定去一個脫衣舞吧坐坐。在那裏,瑞小聲感歎了一聲:“多麽熟悉的環境。”經過瑞的指點,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襯衣,臉刮得很幹淨的小夥子在那裏獨斟獨飲,並不時地用眼直勾勾地尋找著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