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又被朋友約稿,關於母親節。很多時候,情到深處,是無法表達
的。翻出一篇幾年前的字,濫竽充數一下。這幾年,感覺自己回國的計劃
一直在和母親身體衰弱的速度在賽跑。終於快熬到頭了,要回家了,哪怕
天天並不回家,也要讓母親感覺你在身邊,感覺隨時可以喚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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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雜音
咱小的時候,不作興過這節的,而且至今咱也沒上心記過“母親節”到底是幾月幾號禮拜幾。總要等網絡提示或商家促銷的廣告,才想到這個節日。
也許母親在意這個節日,也許不在意。母親的心思在兒子的日常生活是否健康上,同樣,兒子的心思也是在母親的晚年生活是否愉快上。母子連心不假,但於我可能反而是一種折磨和精神打擊,因為事實上,做兒子的想盡孝心和做母親的不想太讓兒子操心之間,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心理對抗,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做兒子的,被剝奪了盡孝的機會,做母親的,在惶惑中不知所措。常常是,在萬裏之遙的地球的另一端,聽到母親被兒子怎麽都無法得體的孝心而引發的哽咽,心痛到每次都要把電話拿得離耳朵遠一點,仿佛惟有這樣做,才會離心髒被刀割似的疼痛遠一些。
那一刻,全世界都在讚詠的偉大“母愛”,在我心裏,卻五味雜陳。
於是,在母親節問自己,母親給你記憶最深的印象有哪些?於是就將回憶掛在“倒擋”上,在長夜中駛近童年。
此刻童年的記憶,在洋槐樹影的婆娑中搖曳,我唯一永世難忘的,竟然是母親突如其來給我的一記耳光。因為家裏的收音機壞了,母親也許認為是我弄的於是我莫名其妙挨了記耳光,這記耳光,因為母親操作得非常流暢,至今“記憶猶新”。我還記得母親隨後用一條被罩,四角紮起,裹著那台收音機,單手提著,從宛平南路生化所宿舍一路拎到徐家匯,歇都沒歇。
這是我人到中年,在母親節回眸到的真實畫麵。我至今沒整明白,一生良善而怕事的母親,在兒子童年的記憶中為何有如此凶悍的表現。再仔細想想,也自然:這世界就是弱肉強食,憑實力說話:兒子不聽話,當娘的照樣扇嘴巴。母與子如此、父與子如此,鄰裏間如此、兩岸間如此,人與人如此、國與國亦如此。
想到此,我覺得母親節最體現孝心的行動未必是鮮花,未必是電話祝福,或許,真正的母子深情,正真的母子之愛,是形式上放棄“盡孝”,本質上放棄對抗:不要替父母安排他們的晚年生活,不要為他們雇保姆請醫生,不要為他們買房子買車,不要將兒子的意誌戴上頂“孝”的帽子強迫他們接受。母親節,做兒子的隻要堅強就可以了,別唧唧歪歪的,讓淚水順著麵頰留到胸前流到手臂上,還讓風像做麵膜似的將臉上的淚水吹到緊繃繃......
很多時候,孝和愛一樣,最妥當的處置方法就是懂得婉轉妥協和貌似放棄……
澄清那場誤會,所以釀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心理對抗". 相信這樣的
局麵在許多家庭中都出現過,父子間,母子間,手足間...
所以,常常提醒自己,既是當時再怎麽惱火,事後也要找機會和孩子
作解釋,承認不該發脾氣,大人應當主動給彼此下台階的機會,避免
持久戰.
能夠將此在母親節之際寫出來,也說明自己不再堅持那份矜持了.
預祝母子一個愉快的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