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侃的韓國之行(一)

    說到去韓國，也許會有人說去的人多了去了，有什麽好說的？老侃說了：那是現在，退回到十五六年前，拿著咱中國護照的夥計去那兒的人數就很難說了。為什麽？那會兒中國和韓國還沒建立外交關係，那會兒兩大陣營還剛剛脫離冷戰期的敵對關係，那會兒至少在某種意義上還處於敵對陣營的前沿呢。那會兒不是有錢你哪兒都能去的時候，再說人們的口袋也是癟癟的，但凡有兩下子的主兒去美國日本辦簽證都挖空心思擠破腦袋，費那麽大勁兒到韓國那兒就不太值了。老侃又說了：他就有過一次經曆，不過是借道兒日本去韓國旅遊。故事要說起來可就很長很長了。
    在上個世紀剛剛進入九十年代的時候，一個什麽偶然的勞什子機會，老侃鬼使神差的去了日本。那時候去日本除了留學就是進修，要不就是訪問學者或殘留孤兒什麽的，其它的機會就極少了，老侃就借著計算機軟件研修的機會奔赴了東瀛。
    什麽是進修？說明白了就是提供廉價勞動力。那時候的日本經濟剛好處在泡沫期的最最最頂峰，各行各業的人手都不夠啊。眼啾著中國鄰居有那麽多人，日本各企業幹著急。一是中國懂日語的年青人不多，再聰明的人如果連話都搞不懂幹起活來就大打折扣了。二是日本的勞務市場不開放，好不容易找到那麽幾個語言還湊合的人材，還被外務省的條條框框活活的給限製住了，基本不發放就勞許可證----就職簽證。最後隻有華山一條路：進修。
    不言而喻，進修就是學習技術不是勞務，理論上講不能當勞動力用，不能掙工資隻能拿生活費，由接收公司提供住處。每個月拿到的日元遠遠低於日本公司員工的工資，不過除了生活之外還有一些盈餘，省下許多以便買回冰箱電視錄音機照相機等幾大件。別小看這幾大件，那會兒可是特權的象征咧。在北京等地設有出國人員服務部，那是專門麵對出國人員服務滴，裏麵有一般商店見不到的國外原裝商品，主要是各種電器。回國者在入關時，海關人員要認真確認該人出去許久，住滿一定時間者的入關填表上蓋一大章：大件若幹。出國人員服務部門外總是人頭熙熙攘攘，不斷有人湊過來問：有沒有不要的大件指標？問者低三下四想賺點差價，被問者挺胸仰頭：沒有！其實內心裏暗想：那是在國外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血汗大件，我容易嘛，能隨便賣嘛。
    其實，進修基本上就是到公司幹活。編計算機軟件程序，語言不行就挑簡單重複的活，湊合著幹吧！反正勞務成本不及日本員工的一半。老侃有沒有意見？那會兒能來日本的人哪個也不是軟蛋，個個都覺得自己有兩把刷子，能沒有意見嗎？老板也有老板的理論：你們看看，你們掙的比鄧小平還多的多的多，應該滿足了吧，別人想來能來的了嗎？儼然一副拯救老侃們於水火之中的救星姿態。
    要說這老板本是開豆腐作坊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歸。雖然在國內二分錢一塊的豆腐到了日本貴了許多，但在日本這個高收入高消費的地方，其價格比例並不比二分錢強哪兒去。這種低技術產業除了豆腐汁兒外沒多少油水兒，每天掙的就是那麽幾個辛苦錢兒，老侃們怎麽想也和計算機軟件搭不上邊兒。誰知山不轉水轉，泡沫經濟被他趕上了，一個發小兒居然在某超一流公司做高級管理。這人的腦子也不慢，很快就搞明白原來日本這麽缺技術人員哪！找幾個人一攛騰，攢錢雞毛湊撣子弄了點啟動資金，賣豆腐的要改行搞高科技了！
    按照中國的成分劃分，不管怎麽說老板的出身就是賣豆腐的，跟賣燒餅的武大郎同一個階級，屬小業主類。老侃們都是大城市出來的，見過世麵，除了那個什麽以外，與西門慶多少也有一比。一旦久經沙場的老侃們搞清了老板底細，決然不能服他的擺弄。可是人在屋簷下又不得不低頭，目前的現狀就是武大郎發達施舍西門慶。再想想老板的教誨也頗有一定道理，老鄧每月的工資不過才幾百大元，老侃們可是幾千大元，咱也不能總盯著老板拿著幾萬十幾萬大元吧，還有更高的呢能比的了嘛。雖然憤憤不平乃至毒火攻心卻也能暫時以阿Q精神戰勝自我，物質因素最終戰勝了精神因素。忍字頭上一把刀，暫時忍了吧。老板有時也想著法兒安慰老侃們，勞資雙方基本和平共處，倒也度過了一段相安無事的平靜時光。
    不過進修簽證有效期間為一年，最多隻能延長一次到兩年，老侃們不得不時常的考慮兩年後的去向。最後還是日本外務省了解日本是多麽缺少人手，也體諒老侃們的苦衷。突然有這麽一天傳來了消息：就職簽證發放的條件放鬆了，隻要有公司肯接收並且手續齊全就能辦理就職簽證。這下子老侃們炸窩了，趕快找公司改就職簽證啊！大家個個都是被挑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家夥，一改一個準兒！老板們也炸窩了，老侃們都走了公司不是要關門了嘛，漲工資增加成本也是破產！再改回賣豆腐吧，可豆腐房早已易主了，再說手也生疏了。  
    先別急，事情談何容易。就先說找公司吧。剛來日本這麽幾天話還說不利落呢，雖然老侃們個個自認身懷絕技，可哪個公司願冒風險給老侃們付日本員工的工資？老侃們自願降低條件工資少點不行嗎？也沒那麽簡單，辦工作簽證還受最低工資限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老侃們居然都先後找到了自己的婆家，管它婆家咋樣呢，先嫁出去再說。
     更難的是資格的變更手續本身。當初以進修身份來日本的時候，文書中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寫著研修結束後返回原所在國，為原所在國服務。外務省說了：原則上不能辦理將進修簽證改為就職簽證的手續。要說日本政府還是全心全意的為中國人民著想滴。其實日本政府何嚐不想直接改身份，白來的人力資源為何不要，問題是如果就這麽隨便的改變簽證屬性，日本外務省豈不是明知故犯的違法了嘛，授人以柄的事情是不能做滴。
    要說日本外務省也不是白吃幹飯的，東方文化這時候就體現出優勢來了。不是說回國服務嗎？回國後再回來我們可就不管那麽多了，貨真價實者全部照單收下，來它個曲線救國。看來這東方文化就是博大精深。
    在那個年代，從中國出關除了護照簽證以外還要一樣東西：出關證明----又是中國特色。別看就這麽一張紙，其作用不亞於簽證，沒有原單位同意的介紹信，公安局是不會給你開出關證明的。就是說，真的回了國你想馬上再出來，對不起要原單位許可！老侃們傻了眼了，結果自不必多說了。讀書考試寫文章編程序什麽的好說，論搞公關老侃們絕對沒有自信心。最後還是日本招賢心切：不管你回哪國了，反正離開日本了就算回國，去哪國了我們不知道。老侃們多聰明，馬上悟出了其中的門道，其它國家？最近的不就是香港韓國嗎？到香港！到韓國！到那裏的日本大使館辦日本就職簽證！這好點子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就要奔走相告了，於是便出現了前文老侃說的韓國旅遊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