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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水稻田---寫在上山下鄉30周年 (二十一. 職業病)

(2006-11-21 21:40:44) 下一個
二十一.  職業病

 小五的母親犯病了,胃病。這幾天,小五母親胃疼的比以往都厲害,怎麽都壓不下去。吃藥啊,不是沒有藥而是吃也不管用了。
 這個地區的主食是大米,當時蔬菜匾乏,大米飯吃多了胃酸就多。每天幹農活飲食沒有規律,饑一頓飽一頓的,時間久了很多人都患上了胃病----當地人的職業病,柱子也不例外。胃裏有了創口,胃酸多的時候自然要疼。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注意生活規律,調整飲食結構,防止胃酸過多,使其自然痊愈。可是農村哪有這麽悠閑的環境?胃疼了就到赤腳醫生那裏領點蘇打片吃了止疼。不知從哪天開始當地人有了一個發現:蘇打片不就是與發麵用的小蘇打粉一樣嘛。商店裏不用憑票隨便可以買到,才一角多錢一包,何必總到村衛生所去領,多麻煩。無師自通的村裏人由發現到發明,吃蘇打藥片便不約而同的改為喝小蘇打衝的水了。也確實方便,胃疼的時候,捏一小撮小蘇打用水一衝,咕嚕一口喝下去,兩個膈過後症狀很快就得到緩解。其實,這蘇打片是科學配方適用於人胃的藥品,吃的不能過多,雖然小蘇打與其的主要成分是一樣的,輔助配方肯定就不一樣了,僅適用於蒸幹糧。小蘇打水喝到胃裏與胃酸一中和,不僅產生氣體,還要產生熱量和其它鹽類化學物質,這些就不知道和胃壁發生什麽作用了。疼痛是暫時緩解了,肉長的胃也額外承受了一次衝擊。長此以往下去,胃病實際上越來越嚴重,小蘇打水也越喝次數越多,終於有一天衝破了胃的承受極限。
 小五媽胃疼的不行,赤腳醫生已經束手無策了,唯一的辦法隻有送縣醫院。第二天一早,從隊上要來馬車前往縣醫院。房東生病,柱子當然要忙著想辦法解決,想到中學好友的父母剛好在縣醫院工作,於是自報奮勇乘汽車趕去。一來幫助解決問題,二來見見老同學,還能順便噌頓飽飯吃。趕到醫院後,醫生說需要拍片透視檢查,一看檢查結果:胃穿孔!這可是非常嚴重的結果,小五一家頓時慌了手腳。柱子也幫不上什麽忙了,回村去吧!剛好小五隨馬車帶了一兩自行車,就拿來先騎走了。
 天色已晚了,村子遠在十幾公裏外,一定要盡快趕回村裏!柱子想著,腳下越登越快。要說這自行車可實在糟糕,就是除了鈴不響什麽都響的那種,就連鏈條也在格格作響。北風呼呼,天色越來越黑,腳下越來越吃力。走著走著,隻聽格登一聲響,腳下突然蹬空,自行車再也不走了。下車一看鏈條已不呈封閉狀,連接鏈條用的小部件不見了!四周無人,這時候以天空為背景還能略微看見點什麽,地下是什麽都看不見了,更無從去找那小部件,再說就是找到也無法修車。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曠野裏,隻有柱子一個人,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可以肯定的是離村子準有十公裏以上。農村的道路沒有路燈又不認路,就這麽靠兩條腿走,黑燈瞎火的要是遇到鬼打牆,那就不知道走哪裏去了。再說,這自行車非但不是工具反成累贅,還得推著走。就在柱子束手無策的時候,迎麵隱隱約約的好像來了一個騎車人,走近看去像是幹部模樣。看見這邊這位爬在地上尋找什麽便跳下車來,問清原委後掏出火柴盒一根接一根的嚓火照亮,也跟著一起找那小部件。那麽小的東西,不要說晚上,就是白天也難找。不一會兒火柴告罄,在當年小小的火柴也是憑票限量供應比較珍貴的。幹脆不要找了,該幹部將柱子的自行車前輪捆在自己車的後輪上,試著往前騎。平時沒有功夫,突然間在黑燈瞎火的鄉間路練起雜技,結果一定是失敗。正在這時,一輛長途汽車途經這裏,招呼停車說明原委,人和自行車都上了車。千謝萬謝,汽車在離村子不遠的地方將柱子放下走了。這是柱子走入社會後第一次在大麻煩時候,路遇好人相助。
 小五媽終於沒能挺過這一劫,消息傳來之後,全生產隊都行動了起來。農村就是這樣,誰的家裏有了紅白喜事全生產隊都來幫忙,知青們也不例外。去的時候帶上隨禮----1至5元錢,數額視關係疏密和個人經濟情況而定,這就是當時的基本行情。生產隊當天的農業活動處於休止狀態,頭一天的半夜三更,安排兩個人帶上兩包打牙祭的爐果(一種用麵和油加糖雞蛋烤出來的小方塊點心,在當時還算檔次較好的點心),到小樹林裏選好地點挖坑----在當地稱之為打模子,天亮之前必須幹完。柱子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不知道該怎麽作,一下子來了百十來號人,光做飯就夠忙的了,於是就跟著做飯打起下手。中午之前下葬,十幾個小夥子輪換抬著重重的棺木,新知青們也加入了行列。送葬隊伍吹吹打打,浩浩蕩蕩的直奔老地方----村頭的小樹林,那裏早已準備了一個大小與棺木相仿深度一米左右的土坑。下葬之後大夥全部回到喪主家大吃一頓,這樣的場景各處農村應該基本是一樣的。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第二天大家又照常上工,恢複了往常的生活。
 又到了收獲季節。由於新添了一批知青,今年收割的人手似乎有所緩解。柱子的手背仍然處於隆起狀態,隻不過早已不疼了。這個隆起從此再也沒有恢複原狀,成為柱子上山下鄉插隊留下的第二個永久紀念。
 與去年的新知青一樣,幾天下來後今年的新知青一樣累的叫苦連天,歇工人數直線上升,看來不能有多大指望。這邊,去年來的知青要就和社員一樣拚命的幹了,這樣才不至於耽誤收割。有了去年一年的鍛練,雖不是膀大腰園也是肩寬肉厚了,柱子今年的疲勞感覺明顯與去年不一樣了,手也沒有再度腫起來,幾天下來熟練之後也進入收割的準大手係列,在隊長每天安排人手的時候,居然被排到前麵幾把刀了。前幾把刀的責任比較重大。稻田的最邊上雜草比較多,割起來比較費力氣,因此割最邊上五列的人必定是收割大手,第二個人利用第一個人收割後的空檔,往前伸鐮刀必然省力許多,第三第四把刀依此類推,在一塊地從右到左排下去。如果中間哪一個落後,必然影響排在後麵的收割速度,因此在排隊的時候,帶隊的人就要考慮每個人的實際能力。這下子,就象後麵有鞭子趕著一樣,柱子玩命的往前割,絕不能落後叫人恥笑,為了抽工也得好好表現哪。一塊水田往往很長,有700-800米也比較尋常,站在稻地裏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另一頭,一天下來竟也幹到了盡頭。
 那天要割離村子最遠也是最長的一大塊地,地塊長度一公裏以上,隊長下狠心一定要兩天內幹完,一天必須幹到地頭。早上宣布:今天的工分為100分,中午隊裏管飯。那個年代不能講物質刺激金錢掛帥,可是到了地頭就是隊長說了算,想怎麽給分就怎麽給。想起去年的工值,想起中午要吃一頓飽飯,大家個個磨拳擦掌。到了中午十分,送飯的牛車拉著米飯顛顛跑來,大家一擁而上,沒有個一斤半二斤是填不飽肚子的。隊長看看進度還需要加快,臨時宣布:今天的工分升至110分,開創了隊裏工分的最高記錄。物質刺激還真是管事,到了黃昏十分,所有人全部割到地頭,柱子居然還能回頭去接其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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