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零的風箏

飄零海外的遊子,如斷線了的風箏,得到了海闊天空,雖能俯瞰大地,卻難以回頭,難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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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聊出局

(2017-01-29 05:16:51) 下一個

一天,跟小兒子聊天,提起一位老人最近抱怨家人外出旅遊,把老人和保姆丟在家中,都沒有通報一聲。老人因此心中倍感淒涼。小兒子感歎說,人終將一死,離開這個世界。這個大家都知道,包括老人。"Dead is not really scary, the real scary thing is,you feel and see the world is actually fading away from you, and  you can do nothing , especially including your own family ! Living is even worse than dying. "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還沒去,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離你遠去。特別是連你自己的家人也離你遠去的時候,活著簡直比死了還可怕。)所以,老人是真的可憐,身尚在而心已死,活著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小兒子的悟性很高,小小的年齡能有如此見地讓俺很是寬心。人的一生,就是一段努力入局和無奈出局的過程。年少時,拚命讀書;長大後,左右逢緣。人前各種的嬉皮笑臉,強裝笑顏。人後各種的絕望痛苦,淚眼婆娑。尚未入局者,表麵百折不撓,內心暗自神傷;僥幸入局者,表麵看破紅塵,內心趾高氣揚。時光是把殺豬刀,無論如何,人人終將都要走向被淘汰出局的刑場。到那個時候,曾經的局內人,局外人,大家彼此彼此。手捧一杯淡茶,眺望著窗外於已無關的大千世界,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俺最早意識到人最終是要出局這件事兒,是大學畢業後分到科學院的下屬學院,在懷柔。學院不大,當時卻有九個副院長。據說他們都是文革後平反的科學院很高級別的老幹部,年齡大了,沒地兒安插他們,於是就在這個學院掛個虛名。這批人,很多都是有頭有麵名字響當當的大人物。在食堂,俺親眼見識了一大幫人對他們前呼後擁,畢恭畢敬的樣子,大家爭先恐後地搶占他們旁邊的鄰座。俺那時候年輕,冷眼旁觀,對這種攀附權利的行為十分不齒。一段時間後,聽說某某某退休了,再在食堂看見,就沒有門庭若市風光無限的場景了。他或者他們會默默地一個人在角落邊找一張桌子坐下來,哆哆嗦嗦,孤孤單單的樣子,甚是可憐。很多時候,我就會走過去,坐其身邊,自報門戶,跟他們吃飯聊天。那時候,我們進城都是趕學校一天一趟的班車,十分不方便。這些退休老院長們,卻都依舊有專車接送。如果在路邊看見我了,他們總會讓司機馬上停車,然後招呼我,“小黃,要不要回北京?” 同事們看見了,總是一臉迷惑,搞不懂為什麽俺居然有這樣的特權?當然啦,搭個順風車沒啥好吹噠。問題是,俺那個時候都還沒長明白,特別不想當官,一心想做學問(後來證明俺就根本不是做學問的料)。可是呢,這些老院長們,偏偏又要充當俺的伯樂。開會的時候,就說啦,那誰?那個學化學的,剛分來噠小黃,我看很不錯嘛,可以培養培養。正巧學生科缺個科長,於是就給俺安了個頭銜,學生科科長。可是俺不想從政啊,俺那時候覺得讓俺當官簡直是羞辱俺的人格,堅決不幹!俺堅持要當老師做學問。老院長們又開口啦,這小孩有培養前途,這樣吧,讓她當學生科副科長(哦,賣糕噠,看見沒?俺自己要求給自己降一級!),同時在教研室兼職。每周一三五到學生科報到。那時候的俺真傻,就硬是木有搞明白,那是上天安排給俺的,多麽走運的一次入局機會啊!當上副科長後,俺莫名其妙地被科員請家裏去吃了幾頓飯,還是沒有被點化明白。後來到貿大帶薪讀書,工資比同學們高一級,同學們調侃說,憑啥呀,你的工資就比我等每個月多六塊錢呢?哈哈,那時候,食堂魚香肉絲也就才三毛錢一份吧?好像。六塊錢,夠吃二十頓肉絲了。

人生就便是如此,有人出局,有人入局,你進我出,交替更迭。奈何世態炎涼,人生若寄。入局出局,最好坦蕩麵對。勿以入局而沾沾自喜,勿以出局而顧影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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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飄零的風箏 回複 悄悄話 謝謝各位親的溫馨點評
為寫而寫 回複 悄悄話 的確。人生若寄,不過如此。不過經常地,不知不覺被生活裹挾著,沒回過味兒來就已經到頭了。能幹脆不入局而心安的,都是高人。
我胖我的 回複 悄悄話 真是通透的見識。這個“局”實際上是人們給自己設的套兒,出來進去的忙個不亦樂乎,其實入了局以後的所得值不值得為此的付出呢?我們都太忙了,所以顧不上考慮這個問題。
中年囈語 回複 悄悄話 很喜歡你小兒子的話,非常聰明的孩子!
changchunhua 回複 悄悄話 非常有悟性和啟迪的文章。同佛教中的出世和入世的觀點有些相同。

謝謝樓主分享人生經曆。

amyktao 回複 悄悄話 good pos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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