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帖稱“洋雷鋒”盧安克或因無誌願者資格離開中國
“洋雷鋒”盧安克與學生在一起
最近,有網友發帖稱,今年32歲的德國“誌願者”盧安克的博客被廣西有關部門要求關閉,而這位被網友稱為“洋雷鋒”的老外,也可能因為“沒有做誌願者和教師的資格”離開中國。不過盧安克在其博客的關閉聲明中說,這是一個“完全自願的決定”。
2010年初,中央電視台《麵對麵》播出了對盧安克的專訪,使得更多人認識了這位老外——德國漢堡人,畢業於漢堡美術學院工業設計係。1990年夏天的那次為期3個月的中國之旅,改變了這個德國青年的人生,廣西的鄉村成了他實現理想的熱土。1992年夏,盧安克來中國東南大學留學。1993年2月轉學到廣西農業大學,與一群來自廣西農村的中國同學朝夕相處。
1999年他從德國回到廣西,到河池的一所縣中學當初中老師,因不能提高學生的考試分數,家長們有意見,學校把他開除了。後來,他來到廣西河池的的特困縣東蘭,在東蘭縣切學鄉偏僻的板烈村小學,當了10年的鄉村教師。而在這10年的教師生涯中,從未收受過學校一分錢工資,他每年三四千元的生活費均由其遠在德國漢堡的父母提供,月支出不超過200元。其間,這位與中國最貧困地區農民一道承受著最艱苦的物質生活,同時進行著極富創造力實踐與研究的青年,還得過乙型肝炎,並遭遇車禍險些失去了性命。“僅僅為錢工作,是可惜的。”他來中國工作之前曾對父親說過這番話。
盧安克從2001年開始開設博客和個人網站,網站上有他翻譯的上百萬字的教育論著;在博客中,他張貼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作品,力求對別人有所幫助。
對於盧安克關閉博客一事,網民們都表示非常可惜。網民“冰瀑”質疑說,如果從條文上講,盧安克確實沒有當誌願者和鄉村小學教師的“資格”,但他畢竟為中國鄉村教育做了許多好事。也有網民認為,盧安克在媒體上經常談論有關“中國教育和留守兒童的話題”,可能是他受到“警告”的原因,畢竟作為外國公民,有時候在不了解中國國情的情況下說的話,的確會讓有的人很不安。
昨天,記者登錄盧安克的博客,看到了他對於關閉博客的聲明:
社會對我的關注也已經超出了我的承擔能力,我承擔不了社會反應所帶來的後果、責任和壓力,也就不敢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的事情。因為這些,也因為媒體給我帶來的壓力,我隻好把我的博客關閉起來。請你們理解我這個完全自願的決定。
我真不希望別人因為我而難受。按照有關部門的要求,我在這要聲明:我沒有獲得正式的誌願者身份,也都沒有獲得中國的教師資格。
盧安克:德國漢堡人,畢業於漢堡美術學院工業設計係。1990年夏天為期3個月的中國之旅,改變他的人生——從1997年至今,他在中國廣西的大山裏已經待了十年,輾轉多處山村,過著簡陋的生活。他在華支教十年,是感動中國2006候選人。當時他說:“我很害怕去感動別人。有人推薦我參加感動中國人物評選,我嚇壞了,趕緊給評選委員會寫信,讓他們別選我。我不想感動中國,隻能是中國感動我。”(都市時報 記者李晨晨)
大部分對盧安克有所了解的,尚有良知的中國人,都不會不能容忍盧安克成為中國人,都不會不能容忍盧安克在中國做一個鄉村教育的誌願者。哪怕是不能理解他的教育理想的村民,也一直在行動上支持這個古怪的德國佬,否則,他不可能在中國待上這麽多年。
如前所述,隻要關心中國教育,對中國教育的現狀、弊端有所認識的人,對於盧安克的理念和實踐都充滿了敬意。且不說廣大網民一直都在支持盧安克,連代表國家主流話語的CCTV、中國青年報、《環球》等媒體都對他進行過充分的正麵的報道。
因此,從目前來看,容不下盧安克的不是全體中國人,也不是一種抽象的國家意誌或者政府意誌,它應該是滯後於中國發展現狀的個別體製性因素,和中國社會裏殘留的某種封閉、不自信心態綜合作用的結果。
我們先來看看是誰容不下盧安克?
1997年10月,在廣西南寧殘疾人職業學校義務授課的盧安克,就被南寧市公安局扣留過護照,並罰款3000元。
1999年,他曾申請加入中國國籍,卻被拒絕。被拒絕的理由是:隻有在國家一級機構工作4年以上,或為中國作出特殊貢獻的外國人,才能入籍中國。
最近這一次,如他的博文所示:廣西所謂“有關部門”的意思,就是讓盧安克不要在媒體上出現、也不要再談論有關中國教育和留守兒童。否則“有關部門”將可能會追究他的“不法行為”,並隨時有可能把他驅逐出去。而剛性的理由則是:他沒有獲得正式的誌願者身份,也都沒有獲得中國的教師資格。
根據以上信息,並結合中國國情,我們很好推測造成“盧安克困局”的原因:
首先,中國目前的體製,存在一個身份準入上的體製性排外特點。中國的國籍管理是比較嚴格的,這是冷戰的產物。這種體製性排外,與改革開放三十年之後,中國崛起和融入世界的潮流,是格格不入的。它從另一個側麵反映了體製的不自信。
其次,盧安克的獨立姿態,讓某些政府人士感到不安和惱火。盧安克從一開始就與政府行為劃清界限,廣西省政府領導曾希望盧安克參加政府組織的“青年誌願者”,成為廣西第一名外國誌願者,去參與大量宣傳活動,盧安克毫不猶豫地予以拒絕。正如他博客中所說,他不會參與任何宣傳活動,不會讓別人做任何事情。據媒體朋友稱,如果盧安克能夠“配合”政府做一些表態,他甚至可能獲得一個諸如“感動中國”的名號。可見,從支持、宣傳到排斥、打壓之間的距離,就像一張紙一樣薄。在中國生活了二十年的盧安克應該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所受的教育、他的人格和良知不允許他放棄他的原則。
再次,盧安克的博客,不可避免地會將中國偏遠鄉村的實景如實地展現在公眾麵前,這對於當地政府的形象是一個巨大的威脅。這就是盧安克為什麽在今年被媒體廣泛報道之後,反而遭到來自當地“有關部門”的反複警告的原因。關閉盧安克的博客,實際上,主要是要讓他不在媒體上出現、也不要再談論有關中國教育和留守兒童。否則“有關部門”將可能會追究他的“不法行為”,並隨時有可能把他驅逐出去。
最後,迫使盧安克關閉博客,應該不僅僅是當地政府一力即可達成的事情,可以推測,結合第二點和第三點,可能更高級別的宣傳部門也有所介入。中國的宣傳部門,一貫反感和害怕的就是民間的獨立姿態和一切可能有損中國形象的言論。這與我分析的第一條原因,在內核上是一致的:反映了體製的某種不自信,而這種不自信,與三十年來中國的強大和中國形象的崛起,是格格不入的。
正如網友“歡迎你來唐古拉”所說:“在一個高度默契的封閉環境裏,有可能打破平靜的異類總是不被歡迎的,盧安克就是這樣一個異類。他渴望成為一個中國人,但肯定不是因為對文化或別的什麽的認可和仰慕,也許他眼裏看到的教育是一片荒蕪,在這裏他看到了自己被需要。但是荒蕪往往有著深厚的底蘊,被打破也許麵對的就是更強力的反擊。”
但我看來,“盧安克困局”並非不可破解,因為今天的中國從整體來說,早已經走出1840年,它不再是一個封閉和不自信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