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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一葉知秋

(2006-11-13 19:41:17) 下一個



雖然有好題材,說不完的海歸故事,但是,一,沒時間精雕細琢,二,自己功力不夠,怕糟蹋了好故事。來個故事梗概吧,誰要是能改編一下,拍個言情電視劇都有可能: = )

[ 一 ]

德克薩斯的天氣,說變就變,幾天前還是驕陽似火,轉眼已是秋風瑟瑟了。葉心茹沒想到今年秋天來得這麽突然、這麽唐突,來得毫無準備,就好像自己在中國城買菜,不期突然碰到熟人打招呼,臉上強擠出點很不自然的笑容。

滿地枯黃的落葉,堆積在前院。居委會已經第三次來信警告了,說前院的草太久沒有割了,花圃雜草叢生。可葉心茹哪有時間啊?自從先生夏津三年前回中國淘金後,自己一直沒有好好整理過院子,白天上班,晚上接女兒、做功課、彈鋼琴,生活就像一台上緊緊了的發條,緊張有序運作著。

或許可以考慮雇人來做 Landscape 。可是,關鍵是沒有興致。自己去裝點別人的秋色,可自己的秋色在哪裏呢?

早上開車送女兒上學時,女兒問秋天的顏色,葉心茹心不在焉,說是灰色的,女兒辨道,老師說是橘色的,葉心茹莫名奇妙火了,大聲訓道,那是別人的顏色!女兒嚇得不敢回答。葉心茹回頭看看眼淚汪汪的女兒,有點後悔。

[ 二 ]

夏津原來在當地一家高科技小公司工作。五年前的一場泡沫經濟,將這家看好的上市公司折騰得奄奄一息。公司華人技術主管 Prof. Wang 教授帶領幾個忠實弟子回國另起爐灶,在上海雄心勃勃,重振旗鼓。公司前景十分看好,有好幾家大公司正在洽談中。每天晚上 MSN chat 的內容,總是在公司的新聞開始,還有幾個月,公司可以被收購,股票可以分紅。發財的希望,就像隧道盡頭的燈光,將兩人遠隔重洋的兩顆心照的溫暖而明亮。

葉心茹說:“聽說你們公司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你可不能饞啊。”夏津說:“別瞎說。那些都是大學生,黃毛丫頭。”葉心茹說:“那些都是你的學生啊,可別搞師生戀。”夏津說:“放心吧,誰讓我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師母呢。”葉心茹有點黯然:“可是。。。可是我覺得你總是那麽的遠。。。。”夏津說:“。。。。下個月我請假回美國一次。。。”“真的?”夏津猶豫說:“等我想想。。。。下月?可能不行,項目正在關鍵時。。。。還是等聖誕節吧!”

麵對深秋的夜空,葉心茹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遠處滾滾而過幾聲旱天雷。一片秋葉飄落在葉心茹頭上。

十年前,葉心茹和夏津認識在金色的秋天裏。那時,香山的紅葉正紅,學生會組織到香山郊遊,葉心茹和幾個女同學為了采集紅葉,爬到鬼見愁上下不來。正好路過一群男生,將女生們救了下來。葉心茹印象最深的是那瘦小男生,還幫她摘了許多她想要的楓葉。後來知道,他叫夏津,是鄰近另一大學的大三學生。這些楓葉,葉心茹一直保留到出國前夕。

夏津家在河北鄉下,出身貧寒。當教授的葉心茹父母對夏津很不以為然,第一次到葉心茹家,夏津遭遇到葉心茹父母極為冷淡的臉孔。從葉家出來後,一路無語。沉默良久,對著明月,夏津動情對葉心茹發誓:“親愛的,我們以後一定要發財。”

[ 三 ]

電話鈴響了,葉心茹一看,是秋濤。葉心茹問什麽事,秋濤說,剛才教會的陳牧師來電話,說有一位教會兄弟出了車禍,秋濤要馬上去醫院照顧受傷者。受傷者有一個和葉心茹女兒差不多大的小孩,是否讓葉心茹照顧幾天。葉心茹說沒問題。

秋濤是葉心茹北京老鄉,他的妻子彭雪,和夏津又原來在同一個小公司,都是那位華人教授的得意門生。當初,教授準備回國再創業,幾家人一起在葉心茹家開會,教授說,“論輩分,你們都是我的學生,我理解你們出國打拚的不容易。現在我決定回中國創業,你們無論是留下還是跟我回去,我都能理解。”彭雪是個好強的女孩,第一個表態,說機會難得,人生就是要拚,決意跟教授回去創業。悲壯的氣氛,幾乎讓葉心茹感動落淚。等大家都發言了,夏津還是遲遲不開口。夏津猶豫不決的主要原因是女兒,女兒才兩歲,正需要父母關愛的時候,無論他帶女兒回中國,還是留在美國,都不是最佳選項。再說,自己又不是在美國混不下去,隨便找個一般工作混下去還沒問題。

不知道葉心茹被氣氛感染,還是她仿佛已經看見兩百萬美金向她招手,正在一旁逗女兒玩的她突然插話,說:“我們夏津不好意思,其實分別也就是兩年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再說了,每年我們倆還有一次探親假。年紀輕輕,又豈能在乎朝朝暮暮。”

就這樣,夏津稀裏糊塗當了“海龜”。一百年前,中國人來美國淘金;而現在,卻要從美國回到中國淘金。風水輪流轉啊。葉心茹心想,人就像候鳥一樣,冬去秋來,遷涉南北,一切為了更好的生存。

三年來,分別多,相聚少。葉心茹正真體會了那種“相見時難別亦難”的滋味,李清照的“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再不是抽象的詩句。當年看起來浪漫的楓葉,如今堆滿前院,雜亂無章。

[ 四 ]

夏津、彭雪等人回國後,葉心茹和秋濤聯係並不多,雖然他們是老鄉,但因為秋濤沒有孩子,過著準單身漢的生活,基本生活在單身朋友圈子中。而葉心茹整天忙碌於女兒,工作又比較緊張,幾乎沒有空閑的時間。

第二天,秋濤來到葉心茹家,接那個孩子。葉心茹問受傷教友的情況。秋濤告訴她,人總算搶救過來了,命保住了,可胳膊沒了。秋濤問:“你知道那人是誰嗎?”葉心茹好奇地問“誰?” “他就是前幾年當地華人著名的爆發戶,連創三個上市公司的奇跡。” 秋濤說:“發了幾百萬後,可老婆跟別人跑了,留下孩子歸他。他突然大徹大悟,皈依了上帝,並把所有的錢都捐給了教會。”

秋濤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本來我可以可以照看孩子,可我沒有帶孩子經驗。”葉心茹說:“沒關係。兩個孩子剛巧在同一個學校。我一起接送,也不費事。”

就這樣,兩人的來往漸漸多了起來。開始,兩人談話基本上是關於上海的那家公司,公司的業績、公司的分紅。

炎熱的夏天,空調壞了,葉心茹請秋濤來修。雖然沒修好空調,但看著大個子秋濤,鑽到悶熱的小閣樓上,忙得滿頭大汗,葉心茹感激不盡。一次深夜,公司要葉心茹趕到實驗室做客戶緊急處理。望著正在生病發燒的女兒,葉心茹束手無策,思考良久,還是撥通夏津的電話。

葉心茹慢慢覺得,和秋濤之間,比一般朋友,多了些同病相憐,多了些互相依靠。這種感覺,至少在這秋寒裏,帶來一絲暖意。

[ 五 ]

數月後,一天晚上。孩子剛睡著,電話響了,是秋濤,葉心茹問:“什麽事?”秋濤問,可不可以過來聊聊。葉心茹往鏡子瞧了瞧自己,說:“可以啊。”

看著秋濤驚魂失措的樣子,葉心茹不解地問:“出什麽事了?”秋濤說:“彭雪來信說,給我最後通牒,要麽我馬上回國,要麽準備離婚。”葉心茹問:“為什麽?”秋濤說“她說她的事業在國內。。。”葉心茹問:“那你決定了嗎?”秋濤說:“還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秋濤告訴葉心茹,很久很久前,他讀過一個傷感的故事,巴黎一位美麗孤獨的歌女,病重彌留之久,每天數著窗外楓葉飄零。當數到最後一片葉子時,歌女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點。可奇怪的是這片樹葉總不飄落,直到歌女病愈後,她才得知原來是一位暗戀她的一位畫家,冒著寒風苦雨,在她生命彌留之際,連夜在她窗外畫好一片永不飄落的秋葉。後來畫家受寒病重逝去,歌女在畫家的墓地久久俳徊。。。

“現在,我就在等這最後的一片葉子飄落,一切都將解脫了。”秋濤自我嘲諷道。

葉心茹不知道怎麽勸說。窒息的沉默。終於,秋濤說“現在我好些了。我走了。”

送走了秋濤,葉心茹一把抓起電話,撥通了夏津的號碼,瘋狂大叫:“夏津,你給我聽著,你給我馬上回來!”

夏津那邊一頭水霧:“你瘋啦,我正在開會。很重要的會。”

葉心茹幾乎喊起來:“可是,你要是再不回來,最後的秋葉就要凋零了。”

[ 完 ]

2006-11-12 達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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