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肘腋生變
有氣得天。。。無氣則提。
文老爺
時一二四二年,大宋皇朝每況愈下。從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取代後周上台稱帝,建立宋朝已有280餘年,。由於北方蠻夷之幫不斷入侵,再加上趙氏皇朝的內政外交的錯失,趙氏皇朝已呈顯氣數將盡症兆,危局頻現,朝廷束手無策。外交上的割地賠款反映到內政上便是苛稅加重,民不聊生,道德倫喪,盜賊橫生。
富川鎮本來是世外桃源,但由於戰亂,流涉人口增多,魚目混珠,街巷裏無業遊民偷鶏摸狗行為與日俱增。文天祥的神童之名本來隻是風聞,然後在棋社門口的大榕樹下“盲眼鬥五賢”使眾人親眼目睹。在眾多圍觀者中有一名從江蘇華亭流竄來的饑民古雄飛,讀過幾年私塾,識得圍棋,也懂點拳腳功夫。因為家道中落,又是兵荒馬亂,故而背井離鄉,雲遊四方,做起順手牽羊的勾當來。
那天在大榕樹下目睹神童的異思妙著,驚為天人。回到破廟裏就唉聲歎氣,怨自己怎麽這樣笨,如也能下得一手好棋,每天賺它五捆甘蔗,十天就有五十捆,一百天就有五百捆,然後就會有五千捆;五萬捆;把這些甘蔗賣了我就發達了,可以衣錦還鄉了!到那時去買兩套官服,騎著高頭大馬,經過前村馮小英的家,她那勢利眼的老子聞訊一定會抱著稻草前來拍馬喂草。我要裝著不認識的樣子,吆喝著,然後伸腿撩起一腳,踢在馮老頭的屁股上,以報當年拒之門外之恥——隻聽得咣啷一聲,把前麵的小瓦罐踢翻了,白飯湯水流了一地——那是手下小混混剛剛在“南北和”收來的剩菜冷飯,這對於饑漢來說,可是一席美味大餐!
“雄飛哥,怎麽了?”小混混吃驚地看著老大。
古雄飛心裏懊惱,嘴裏卻胡扯著:“今天和一個小娃子下棋輸了,心裏好不服氣,飯也不想吃了”小混混一麵收拾地下的飯菜湯水,一麵出言安慰,“飛哥別生氣,明天待小的去把那小娃子抓來,讓他給你賠禮道歉不就完了嗎?”
古雄飛依在牆角,閉目養神。聽了小混混的胡話,忽然大腦一驚,跳了起來;正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把這小子抓來,給他略略吃點皮肉苦,認我做義父,遊走他鄉,每天賺他五捆甘蔗,啊喲,這下不就發達了嗎?不過刑法裏有雲:擄人為奴,斬!是殺頭的罪名;不過時下局勢混亂,這麽多斷手斷腳在要飯的可憐娃兒,旁邊不都是陪著“爺娘”,誰知是真是假?說不準娃兒原來好好的,被擄來做討飯工具後,為博可憐被斬手斷腳;他們才該死呢,我不過是和娃兒一起賺錢,一起快樂……這樣辨證地思考停當,立刻精神抖擻地吩咐小混混:“把我那套發財衣拿來”
小混混從神龕後摸出一舊包袱,裏麵一套黑色夜行衣,隻露二眼的頭罩,一把六寸匕首,一包蒙汗藥,一根吹管,一包毒藥及一捆繩索。古雄飛穿戴打扮停當,吩咐小混混:“我今晚去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買賣,我若五更還不回來,你立刻走人,這裏還有二兩銀子,也是我們兄弟相識一場的一點小意思,後會有期。”說著習慣性地摸摸左眼眉毛上的疤痕——是當年習武時不小心留下的印鑒。小混混謝過飛哥的大恩大德,然後發誓願隨飛哥同生共死等等;小混混一通肉麻的讚詞對下定決心甘冒殺頭風險去爭取“錢途”的獨腳強盜,也是一點鼓勵和安慰。
是晚月黑風高,來到文府牆外,古雄飛略施爬山虎功,就輕易攀上文府屋頂,隻見文府上下歡歡喜喜地啃著文少爺親手去皮去節的甘蔗,一麵嘻謔地稱讚著好甜哦,好香哦;天祥推這個,追那個,奈何不了他們,也不知從何惱起……
--7--
文老爺離開飯廳,來到夫人房裏,問
你籌劃得如何了?這是天祥的教育費用,不可輕忽,”
“夫君不必擔心,湊上我的首飾,五百兩銀子已足;選日把祥兒和銀子送去白鹿洞書院
拜師吧。”
文老爺理了理發冠和胡子道:“這我就放心了,我要讓天祥帶在身邊的《文氏家訓》,我會封在口袋裏,等他行成人冠禮的時候才打開;那本手抄孝經還差最後一段,我去抄完了才休息。”說罷徑直走向書房。天下無巧不成書,這樣的私房話都被伏在房頂的古雄飛聽得一清二楚。
前庭嘻鬧完,文忠陪著少爺來到文老爺的書房,看到父親大人秉燭夜書,天祥不禁肅然起敬。趨前道:“親阿爸,今日裏孩兒因貪玩忘了摹臨山穀道人的《鬆風閣詩》的功課,今日事今日畢;讓我在這裏抄寫吧。”言畢坐下,文忠連忙鋪紙磨墨。文老爺讚許地點了點頭,不勝欣慰。不一會,文少爺就聚精會神地臨摹起山穀道人的大字來。
山穀道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黃庭堅,江西修水人。進士出身,更是江西詩派的創始人,他的書法和蘇軾,米芾,蔡襄幷稱宋代四大家。文老爺很快就抄完孝經最後二節,就來指導天祥寫字,一麵解說:“山穀道人的字,深得古意,又從三峽舟楫蕩漿悟筆法,他的行書尤其昂藏鬱拔,體閑意濃,瘦勁圓通;”說到興起執筆臨摹書房門口的對聯:人生如棋,棋如人生。然後文老爺又縱橫舒展遒拔不俗地書寫“有氣”二子,忽然停下來,把筆遞給天祥道:“祥兒,你接著寫下麵二字。”在父親的鼓勵下,天祥興致勃勃,蘸足濃墨書寫“得天”二字。看著“有氣得天”父子合壁的橫條,二人撫掌大笑。父子兩相濡以沫,親熱無比的景象看得伏在屋頂上侍機行劫的小偷都差一點感動得掉眼淚。
文老爺摸著天祥的頭說:“祥兒,夜已深,我就去隔壁休息,你也快快抄完去睡覺吧。”
說罷步出書房,到隔壁客房解衣熄燈。
文忠依著房門守著少爺,哈欠打得差點把舌頭都吞到肚裏。看著少爺還有二張紙,心裏念著快了快了,眼皮竟然越來越重 ,原本聚精會神的天祥也不知何由精神萎靡,一下人事不省地睡倒在書桌上……
原來伏在屋頂的賊一看文老爺已走,就立刻掏出蒙汗藥,輕輕地吹入書房,看到主仆兩個都已被藥蒙住,他立刻撥開窗戶,跳進書房,吹滅火燭。拿出封口布條,綁帶,把天祥封綁結實,再把天祥綁在自己背上,準備攀窗出牆,但事情往往總有意外:白天抱回來的甘蔗太多,有二根滾在窗下牆腳邊,文忠幫小主人手忙腳亂地削皮,也沒有注意到這二根漏網甘蔗,在這烏黑夜裏,那賊踩在甘蔗上用力一蹬,滑了一大跤,砸斷了四顆門牙,情急之下雙手亂抓,一下打翻了花架,轟然一聲巨響大花幷連同蘭花一起砸到地上,驚慌失措的賊骨頭奮不顧身地再次躍身窗外……
那巨大的聲響把尚未入睡的文老爺驚得跳起,不好了,祥兒砸了老祖宗傳世的古董大花瓶,是否傷到身子? ,衣服都來不及穿,就開門趕來“祥兒……”突然看到一條黑影竄向花園,背上駝了一大包袱,情急之下,文老爺也忘了自己不懂武功,向賊追去;那賊正想越牆而去被文老爺緊緊抱住他的左腿,頓時殺性升起,掏出匕首,趁下滑之際一刀刺去,黑夜裏文老爺突然覺得左胸疼不可忍,雙手一鬆,賊骨頭又騰空而去。
等老家人拿了火把趕來,隻見文老爺倒在血泊之中,
“少爺?不是在寫字?”
文老爺從昏迷中醒來,大呼一聲“快救天祥!”又昏死過去。當時世道不寧,盜匪猖獗,
就是報官也要等到天明,
--8--
團之間,忽然一顆石子從窗外飛進屋裏,外麵有一布片包著,老家人拾起一看是文少爺所穿的衣服前襟碎片,展開一看上麵寫著:五裏橋五百兩銀子贖孩子。連忙奔向門外,向著漆黑天空作揖大叫:“那方神聖高手,隻要不傷著小少爺,一切都可商量”。
原來古雄飛駝了文少爺,涼風一吹,頓時清醒,剛才一刀捅去,假若出了人命,那不麻
煩?本來隻是擄人搏財,現在變成殺人劫貨。這樣一想,精神萎頓下來,看到前麵有一小亭就進去放下孩子,略略稍息思考:幹脆把小神童殺了,來個神不知鬼不覺,伸手到懷裏一摸,心裏一涼,刀不見了!斜眼瞥見亭子的橫匾上刻著四個字“五百涼亭”,五百涼亭?正在懊惱,忽然腦子一閃,五百兩?想起文老爺
古雄飛把天祥放在小亭裏,自己直奔文府,跳上屋頂,投石問路。聽到老家人的回答,心中一樂,於是變著嗓音道:看了布條上的字了沒有?半個時辰內趕到五裏橋,過時收屍。老家人隻見黑影一閃一切又平靜下來。
時值枯水期,五裏橋下一片漆黑,文義文忠等在橋下約一袋煙的功夫,古雄飛在暗中看了無詐,突然在橋上發聲:“把銀子裝在口袋裏”——隻見一條繩索係著一個口袋,由橋上放下,。文義文忠唯有乖乖地把銀子放在口袋裏,繩索一下子升上去了,不一會兒,這寂靜得可怕的“不一會兒”,啪地掉下一塊石子,外麵包著另一塊布片,上麵有四個血字“五百涼亭”。文義文忠趕忙向鎮北二裏的五百涼亭奔去。救出天祥,文義背著天祥,踉蹌回府,快到家門時天祥悠悠醒來,聞著老家人身上熟悉的葉子煙味,昏昏地:“文義,這麽黑裏咕嚕的,帶我去那裏嗬?”“唉呀,我的小少爺,你終於醒來了,馬上到家了”
一進文府,燈火通明,沒有劫後餘生的歡呼;大家都沉浸在大樹將倒的恐懼中,文老爺因失血過多已經是彌留狀態,“親阿爸,您怎麽啦?”天祥撲倒在父親床前,文老爺聽到祥兒的呼聲,已到鬼門關的靈魂又回轉來,睜眼望著兒子指著橫匾道;“念”天祥泣聲道:“有氣得天”文老爺指著自己道:“氣盡則提”然後二指指著書桌,瞪著
文老爺就這樣苦盡甘來,甘盡苦來,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地折騰了一輩子,一個人走了,逝者斯夫!痛苦的是活著的人。
戰火,屠殺,侮辱,骨肉分離,忠奸交鋒,英雄孤獨 ……等待著大漢民族的菁英。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