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得到一位我尊敬的阿姨—沈峻老師(畫家丁聰夫人)的電話,黃苗子和鬱風夫婦書畫合璧展今天(二OO七年四月二十六日,北京時間)在北京中國美術館開幕。
唉——緊趕慢趕,展覽還是沒能趕上讓鬱風生前看上一眼,哪怕是錄像。我們欲哭無淚!
我國著名畫家、美術評論家、散文家鬱風因病醫治無效,於2007年4月15日淩晨0:48在京辭世,終年91歲。鬱風是文學家鬱達夫的侄女,書畫家黃苗子先生的夫人。鬱風的繪畫和散文成就很大。
鬱風的辭世,使95歲的黃苗子先生永失愛侶。
黃苗子先生在攜子女所作的“鬱風辭世說明”中說:“ 她一生崎嶇坎坷,但卻慷慨多姿,所以才有那麽多的朋友、永留在那麽廣大的人們心中。她是個總為別人操心、安排的人,但自己不願受人擺布,她最不喜歡別人為她哀傷。所以根據她的遺願,不再舉行任何追悼會或其他告別儀式。記住她的風度、愛心、藝術,這就夠了。她是個魅力永存的人!承中國美術館最近籌備她與我的書畫展覽,此展覽將於4月26日照常舉行,這應是對她最好的紀念。在她病重之中,許多親友不斷致意問候,我們在此隆重致謝!”
著名畫家黃永玉得知鬱老去世後,異常悲痛。由於過於憂傷,他表示暫時什麽也不想說。這次黃苗子和鬱風夫婦書畫合璧展,就是以黃先生為他們寫的《白頭偕老之歌》一文為展覽主題的。
黃永玉先生自1946、7年認識他倆以來,與他們說是生死之交也不為過。黃永玉先生說:“我一生遇見的好人那麽多,卻總是難忘三個人。一個是福建仙遊縣的陳嘯高先生,一位是香港的葉靈鳳先生,一位就是苗子老兄。”頓失嫂子,情何以堪。我們理解黃先生的緘默無言。
黃先生說過:“友情是愛情的擴大!”
住在中央民族大學的書畫鑒定大家史樹青先生對鬱風的畫印象深刻,“鬱風的畫以文人小品畫居多,她的畫筆墨簡練、尺幅短小、隨意輕靈,透出濃鬱的人文情懷。”史樹青認為,以鬱風深厚的繪畫造詣,必將在中國美術史上留下濃烈的一筆。
鬱風1916年生於北京,先在北平藝術專科學校學習油畫,隨後到南京中央大學在徐悲鴻、潘玉良門下深造。父親鬱華是著名法官,曾營救田漢、陽翰笙、廖承誌等進步人士。叔叔鬱達夫也對她影響巨大。上世紀三十年代在上海,鬱風結識了畫家黃苗子,後成一生的“藝術伉儷”。
鬱風的家庭故事,飽含著時代的傷痛:上世紀40年代,她的祖母因拒絕為日本侵略者做飯凍餓而死;她的父親鬱華為敵偽特務槍殺;她的叔父鬱達夫在印尼被日軍害死。而鬱風本人的一生更是大起大落,文革後期當他們雙雙走出被關押七年的秦城監獄時,他們的性情居然依舊未改,還是如過去一樣爽朗,樂觀。
鬱風3年前,被查出患了子宮癌,切除後效果還不錯,沒想到一年半前就又被發現患了乳腺癌。去年5、6月,癌轉移到淋巴係統。2006年8月,她住進了協和醫院,開始化療,春節前出院;不久後,肺部開始衰竭,再次住進醫院。
鬱風辭世時,家人都在身邊,走得非常安詳。按照她的生前遺願以及黃苗子的想法,不舉行任何告別儀式,隻對外發布一個幾百字的訃告,上麵將印有鬱風的照片和兩張她生前畫的得意之作,一幅是鬱風故鄉浙江富陽的風景、一幅是澳大利亞的小紫花。“那是母親生前特別喜歡的一種樹,葉子像花一樣。” 兒子黃大威說。
提起晚年的鬱風,丁聰夫人沈峻阿姨脫口便是“特別可愛的老太太”。“在她身上,看不出一點成人的世故,所有與她相關的事兒,都顯得那麽天真可愛,徹頭徹尾地天真。”沈阿姨覺得鬱風的文才比畫畫還要好。是的,鬱風的散文集有《我的故鄉》、《急轉的陀螺》、《時間的切片》、《陌上花》、《美比曆史更真實》、《畫中遊》。那麽長長的書目,大都是散文精品。她真是一位辛勤勞動的人啊。
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大上海,黃苗子和鬱風第一次見麵。然而,這次見麵在他們兩個人的回憶裏卻有兩個版本。
黃苗子的版本是:我記得是和鬱風在葉淺予家見麵的。當時,我經常去找葉淺予。晚上,鬱達夫來了,我沒有發現他帶著侄女鬱風來,就說:“達夫,你管管你的侄女啊!”鬱達夫答道:“你瞧,我帶她來了!”
鬱風的版本則是:當時我才十七八歲,初出茅廬,從北平藝術專科學校剛畢業。我年輕,什麽也不懂,跟著叔叔鬱達夫到處亂轉。鬱達夫帶我去霞飛路的漫畫俱樂部,黃苗子他們幾個漫畫家就經常在那裏聚會。當時是在一個按摩院樓上見的麵,那是個不大好的地方,可能不僅僅有按摩。他們一幫人在一起,我跟張光宇、張正宇、丁聰、葉淺予,還有黃苗子見的麵,都是頭一次,以前不認識他們。我記得清楚極了,沒有錯的。可能也不矛盾,他說的是一回事,我說的是一回事。
他們和朋友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呢?
丁聰先生畫過他倆。請他們題詞在畫上,鬱風寫的是:“我平生最得意的就是我比黃苗子高,而且還不是高一點點!”夏衍老看見了,就寫道:“此風不可長!”可不是嗎?這個鬱“風”再長高,苗子往哪兒擺?!
黃永玉先生畫過一幅畫,一隻美麗的鸚鵡。題詞是:鳥是好鳥,就是話多。有人說是指丁聰夫人沈峻阿姨,有人說是指鬱風。不管是誰。瞧瞧這批文化大師,我羨慕你們,羨慕得忍不住熱淚流淌!我們不要錯過這些可愛的老人!
有了他們,我們會覺得當一個中國人是好事,自豪的事!
歲月如歌,漸行漸遠。我們的這批文化老人一個個地遠去:夏衍走了,吳祖光走了,啟功走了,馮亦代走了…現在,鬱風又靜靜地告別了這個世界。
亞裏士多德說:“美比曆史更真實。”
鬱風,您隨風逝去,歸來在我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