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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議宋詞中的“婉約”和“豪放”詞派

(2007-01-30 07:38:45) 下一個

·樂 飛·

近來一段時光,斷斷續續把宋詞三百首讀了一遍。宋詞的疆域遼闊,生養著幾千名詞人和二萬多首詩作。雖然宋詞的國土上氣象萬千,詞派頗多,但飄揚於其上最引入注目的還是以柳永、李清照為代表的“婉約”派和蘇東坡、辛棄疾、嶽飛為首的“豪放”派兩大旗幟。在蘇東坡豪放詞誕生前,宋詞的詠歎天地相對狹窄,風格單一,幾乎是柔婉詞作的一統江山,詞人們津津樂地道詠唱著男女柔情,整個詞壇一片花嬌柳媚,兒女情長。詞壇浪子自稱“白衣卿相”的柳永可謂是“婉約”派的領銜人物,他的詞讀來真令人肝腸寸斷。且看他的《雨霖鈴》。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詞的上闋抒寫分別的情景,下闋寫的是別後的相思。“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那離別時黯然神傷的一幕被他描寫得令古往今來的離別情人們無不產生共鳴。“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更成了千古傳誦的哲言警句。據說這首詞是為合肥的一位歌妓而作,和這位情人離別後不久,柳永又有了新歡。一般的人在有了新歡之後,對舊情人早已拋至腦後,而柳永還念念不忘舊好,並為她寫了近二十首詞,相思持續二十年之久,且詞作都寫得情真意摯,對這樣一位多情種子負心漢也許不必過於苛求,尤其是想到當下無情無義者比比皆是,就更應該放他一馬,權相信他的信誓旦旦:“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著實是發自肺腑的心聲。

他的另一首詞《蝶戀花》也是他的名牌產品之一。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風流才子的柳永在他的詞章中描繪了許多歌妓的形象,如英英,瑤卿,翠娥,佳娟等。據說,柳永死後,家無餘財,竟然是歌妓們集資為他安葬,每逢清明,她們都會聚於柳永墓前對其憑吊,時人稱之為“吊柳會”。柳永所鍾情的歌妓中,最憐愛的莫過於一位叫蟲娘的,他在詞中昵稱為“蟲蟲”。如在《集賢賓》一詞中,他寫道:“小樓深巷狂遊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上述這首《蝶戀花》寫春日黃昏主人公登樓望遠,對酒澆愁,百回千折後才逼出“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結句,這一畫龍點睛之句,如一顆明珠,照亮全詞,通體生輝。柳永這種“消得人憔悴”的戀情是奉獻給蟲娘還是別的歌女?他在詞中嚴守秘密,沒有泄露丁點消息,使後世的讀者隻好搔首踟躕,胡思猜想。

宋代另一位“婉約”派主將,是具有八十六歲高齡和與年齡等高成就的張先。他的詞婉約雅麗,清新洗遠。因其一生與輕歌相伴,與美酒相隨,在聽歌賞舞依紅倚翠之時,不僅深知女妓們的生活和心曲,而且和其中的某些染指生情,所以他這位多才多藝的男子能奏出情意纏綿的閨音。讓我們來欣賞他的《一叢花令》:

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絲亂,更東陌飛絮蒙蒙。嘶騎漸遠,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

雙鴛池沼水溶溶,南陌小橈通。梯橫畫閣黃昏後,又還是斜月簾櫳。沈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張先的這首詞表現的雖是“閨思離愁”這一千古不磨的傳統文學母題,但該詞有創新之處,這就是結句的“沈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此詞一出,張先又多了一個“紅杏嫁東風郎中”的美名。據說這一美名是歐陽修送給他的。那是一次張先去拜訪歐陽修,小張先十七歲的歐陽修看到文壇長輩親自登門拜訪,興奮得倒履相迎,連連說,“紅杏嫁東風郎中”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從此張先獲得了這個新的美名。除了這個外號外,張先還有“張三影”和“張三中”的嘉號。“張三影”的由來乃是他的詞對“影”的描繪頗多,其中有三句他最為得意,“雲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柳徑無人,墜風絮無影”,故他自稱“張三影”。“張三中”是因為他的一首詞中有“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一句而被冠名的。

還有一位“婉約”詞派的得力幹將不能不提,那就是“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的詞後李清照。李清照寫愁情的詞作實在太多,這裏隻舉一二,如她的《醉花陰》。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重陽佳節,窗外,雲封霧鎖;窗內,獸形銅香爐吐著嫋嫋香煙。從漫長的白晝好容易挨到夜半,那揮之不去的孤獨寂寞使她在夜半感到更加淒涼。忽然,她憶起往年此日與丈夫飲酒賞菊,何其溫馨,而如今,她獨坐東籬,自斟孤飲,不免情懷落莫,縱有菊花的暗香陣陣襲來,也無法將這濃濃的花香送給負笈遠遊的丈夫,唯有麵對西風黃菊黯然魂銷。相傳李清照丈夫趙明誠將此詞雜入自己的五十首詞中,讓友人評判,友人最終卻指出此詞歇拍之句最佳。

李清照的另一首詞《孤雁兒》讀來更催人淚下。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沈香煙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裏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蕭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這是一首悼亡詞,悼亡的人是和她誌趣相投的丈夫趙明誠,因此寫得淒淒慘慘戚戚,沉哀又淒婉。李清照四十六歲那年,趙明誠在金陵病逝,吹簫人去玉樓空,李清照孤影自憐,真是腸斷與誰同倚。

她的《一剪梅》也寫得清麗婉約,尤其是歇拍“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寫得極為精彩。她還有一首《聲聲慢》,詞的首句就用一組疊字組成,“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把個愁字寫得有聲有色,最後以“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結束,不僅把愁寫得有聲有色,還有態,這就是細雨中瑟瑟縮縮的梧桐,由此也可窺出詞人一顆茫然破碎的心靈。

相較於“婉約”派的詞作,我更喜歡“豪放”派的作品,因為“豪放”派基本上以愛國保家,民族大氣為重,內容健康,催人奮進;而婉約派則以兒女情長和風花雪月為描寫對象,思想較膚淺。為豪放派奠基的是文壇奇才蘇東坡。他是一位勇於創新的革新家,憑著他一支縱橫捭闔的健筆和開疆拓土的精神,在嬌聲媚氣幾乎是柔婉一統天下的詞壇,吹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放剛勁雄風。他向詞壇吹來的第一陣豪放狂風就是他的《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是時年40歲的蘇東坡在宋神宗熙寧八年(1075年)任山東密州(今山東諸城縣)知州時寫下的一首詞。那時他理想在前,抱負在胸,健筆在手,加之性格豪放,差一點置他於死地的“烏台詩案”尚未發生,雖在宦海浮沉,但命運畢竟還沒有押送他到死神準備接手的站口,所以他意氣風發、熱血沸騰地寫下來了這闋豪放詞。寫完這首詞後,他頗為得意,這在他致朋友的書信中能反映出來。他寫道:“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成一家。嗬嗬。數日前獵於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頗壯觀也。”可見他有意與柳永香豔軟眉的詞風分庭抗禮。這首詞一出,由蘇東坡親自剪彩,為宋代豪放詞正式舉行了奠基禮。

奠基禮之後不久,蘇東坡因“烏台詩案”謫貶在湖北黃州,大難不死的他作了一首名氣更在《密州出獵》之上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這首被譽為“千古絕唱”的名作,是宋詞中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作品,也是豪放詞最傑出的代表。普遍認為,此詞的誕生對於一度盛行纏綿悱惻之風的北宋詞壇,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此詞雄渾蒼涼,大氣磅礴,昂揚鬱勃,把讀者帶入江山如畫、奇偉雄壯的景色和深邃無比的曆史沉思中。對於詞的主旨,有人說是借歌頌古代英雄人物,表現蘇東坡在積貧積弱的國勢下,有誌報國而壯誌難申的感慨;有人則不以為然,認為蘇東坡在死裏逃生之後作此詞感慨人生,而發出“早生華發,人間如夢”的謂歎。詞的最後一句,筆者覺得雖有些微消極,但瑕不掩玉,不愧為一首金鍾大呂之作。我每次吟誦之餘,均有一股豪情狂氣奔驟心頭。據宋人俞文約《吹劍續錄》記載,蘇東坡在翰林院時,曾問一位幕士他與柳永之詞有何不同,幕士回答說,柳詞隻好十七八歲女孩兒,執紅牙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 ,而學士之詞則必須由關西大漢執鐵綽板,唱“大江東去”。

嶽飛也是“豪放”詞派的一員主將,他的《滿江紅》,隻要稍稍有些文學細胞的人就可能知道這首詞。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是一首豪氣幹雲的英雄頌,一闋哀聲動地的悲愴曲,一座時間的風沙永遠無法掩沒的詞的豐碑!近代一些有考證癖的學者,對此詞是否為嶽飛所作提出質疑,認為嶽飛之孫嶽珂在編輯《金佗粹編》一書時,多方收羅嶽飛的詩文,未有此詞;宋元兩代其它著作也不見收錄或提及,直到明嘉年間(1522至1566年)徐階編《嶽武穆遺文》才見收錄,而他是錄自杭州嶽墳浙江提學副使趙寬所書的石碑,書雖有後記,但並未說明此詞來曆。這種質疑雖有些人附和,但絕大多數人仍然堅持認為此詞為嶽飛所作。這首詞作者究竟是誰,讓學者們去考證爭論吧,既然曆史相傳為嶽飛所作,依愚之見,何必去節外生枝甚至無中生有?我毫不懷疑它就是出自嶽飛之手。有誰,能寫出如此熱血奔湧而悲憤交迸的千古不朽詩篇?有誰的詩篇,能引發曆代仁人誌士如此鏗然不絕的共鳴?

嶽飛的另一首豪放詞《滿江紅、登黃鶴樓》可能不為大眾熟悉。那是在紹興三年(1133年),金兵大舉南侵占領了襄陽等州郡,嶽飛於次年揮戈北伐,迅即收複失地,正當他高歌猛進,敵軍聞風喪膽之時,突然接到宋高宗要他停止前進的令牌。駐節鄂州(今武漢)的嶽飛,一日登臨黃鶴樓北望故國河山,這位文武雙全的一代名將,不禁感從中來,寫下了這首詞。

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歎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全詞是望中所見所思,追懷當年汴京(今開封)的大好時光,感歎今日山河破碎生靈塗炭,抒寫自己要求北伐收複故地的壯誌宏圖。“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每當誦讀於此,我不禁熱血賁張。這一慨當以慷的壯詞,似軍樂高奏,一股英雄之氣風生紙上。

“豪放”詞派的另一名主要幹將辛棄疾,在此我要大書特書一筆。如果說宋代詞壇有英雄詞人的話,他便是其中一個。辛棄疾少年時,就常常在祖父辛讚的帶領下,登高望遠,指點河山而意圖恢複。及冠之年,他在淪陷區的山東故鄉高舉義旗,兩千多壯士望風來歸,他率部參加了耿京領導的抗金義軍,次年奉耿京之命他渡江奉表歸宋。當聞訊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所殺,他即率五十名壯士夜襲五萬人馬的金營,生擒張安國而至建安獻俘斬首,同時策反近萬人渡淮南歸,實為轟轟烈烈之壯舉!他寫過一首《鷓鵠天》,就是為當年的這一英雄偉烈立下存照。每次展卷讀到這首詞時,我都不禁豪興飛揚,不勝懷想。詞曰: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衤詹]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女足]銀胡[革錄],漢箭朝飛金仆姑。

追往事,歎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此詞是詩人暮年閑居於江西鉛山之時所作,但英雄暮年,壯心不已,在他垂垂老矣的胸膛裏,燃燒的依舊是熊熊的火焰,奔流的依舊是沸沸的熱血。他的一派勝慨英風,一腔壯士激情躍然於詞的上闋。下闋寫眼前的現實。當見到自己的平戍之策而今換得的卻是東家種樹之書,怎不激憤填膺;當看到自己青春浪擲年華老去而事業無成,他怎不感到錐心之痛。雖然如此,他並不沉淪,不頹廢,仍是一腔的激情,一身的忠肝義膽,一顆淩雲的壯誌雄心,這在他慨當以慷的《滿江紅》詞中表現出來了。在詞中,他寫到“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國”。隻有英雄詞人辛棄疾才能寫出如此豪氣幹雲的詩句,從這鏗然作響的愛國心聲裏可以看出遲暮之年的辛棄疾對自己仍充滿自信。這種對自己的抱負與才能的自信當然是建立在他對國家民族的強烈責任感之上的。當這種自信與國家民族的責任感緊緊相連,他明確地以英雄自許才不至於顯得張狂,他的英雄主義才不純粹囿於個人的天地,如一座孤峭離群的峰頭,而是神州之上的萬山磅礴,後土之上的大江奔流。

辛詞的豪放風格在他的詞中隨處可見,如他的《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

《菩薩蠻》原為抒寫兒女柔情的小令,辛棄疾卻以他的射雕之手寫出來,包舉今昔之感家國之悲,慷慨蒼涼,直追李白的同調之作。在這首詞中,稼軒追懷國事,縈念故土,最後發出“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的誌士心聲。如此大氣磅礴,盡掃豔情麗辭,開千古詞境之絕唱,非稼軒才情氣慨莫辦。

上述詞人隻是“豪放”詞派的幾個主要代表,還有許多詞人也應屬於這個門派,如陳亮、陸遊、張孝祥、文天祥等等。限於篇幅,於此不能一一介紹。

宋詞如同一場熱熱鬧鬧的晚會,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詞人們先後登台亮相,各詞派的幹將們盡情表演。地位十分顯目的無疑是“婉約”和“豪放”兩派的大詞人的作品,它們扮演了宋詞繽紛節目中的主角,是重中之重的節目。這些千古傳誦的秀句華章,已經永遠銘刻於曆經千年風雨的石壁,芬芳在千千萬萬讀者的唇間與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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