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之人的前半生(2) - 不該來世的嬰兒
(2008-03-31 10: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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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來世的嬰兒
五十年代最後一個深秋的淩晨,一個有七磅多重、健康、成熟的嬰兒順利地呱呱落地,降臨人間,讓醫護人員和母親鬆了一口氣,似乎給家庭也帶來一份喜悅。其實這個嬰兒本來就不準備讓他來到世間,因為母親懷孕後檢查發現有風濕心的症狀,醫生擔心繼續懷孕和分娩會危及母親的健康,乃至生命,所以建議盡早人工流產。但當時人工流產的條件很苛刻,需要父親的同意及其單位的證明,而父親卻在離家近一百公裏外的縣城工作,在交通極其不便的情況下,來回一趟需相當長時間。
幾經周折,父親的簽字和單位的證明終於拿到手,但到醫院辦理時醫生的意見是已誤過人工流產的時機,而中期引產的技術很不成熟,隻好密切觀察,希望能順利分娩。感謝上帝,這個不該來世的嬰兒終於順利地誕生,而母親的風濕心沒有明顯的加重。不難想象,這個嬰兒就是鄙人了。
在父母的小家裏,我排行第四(也是老小,之後母親再沒有懷孕),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但祖父之前的家族裏,數代一脈相傳,到祖父之時才枝豐葉茂,父親是男丁老大,下麵有五個弟弟,所以按家係男丁排行,我名列第九。由於“九”和“狗”在方言中諧音,故我的小名叫“狗仔”也算是順其自然了。據說,給剛出生的嬰兒起的賤名(如:狗、貓、豬之類),嬰兒就會粗生爛長,容易養,所以起個小名叫“狗仔”也多了這一層寄望。但傳說歸傳說,我卻不因小名而得益,相反不該來世的陰魂仍纏繞不散。
母親產後在醫院觀察一周,情況比預期的還好,且母乳充足,我也很健壯,故母親也就回家坐月子了。剛開始,家裏多了一個啼哭的聲音,也多了一份歡笑,充滿著春意融融。可是好景不長,第16天的一個夜晚,母親為我洗好澡之後,二哥看見我那肉墩墩的可愛樣子,就叫母親給他抱抱弟弟,母親囑咐他如何小心抱好,就繼續洗那堆積如山的尿布去了。也許是二哥抱得不好,嚇著了我還是什麽,我竟剛洗完澡就撒尿,母親也沒有預料會這樣沒給我包上尿布,這尿就直接撒在二哥的身上。二哥從小就是一個清潔癖的人,這樣還了得,就大聲叫嚷,趕緊問母親怎麽辦?母親正忙著洗尿布,騰不出手來,就讓他將我放到床上。二哥可是如釋負重,將我放在床邊就急著去清理那讓他惡心的尿液。但他還沒有離開床沿,我已經頭著地的從床上掉了下來,其實二哥根本沒有把我整個身體放在床上,而是一半在床上,頭還在床外。一聲悶響伴著我的一聲尖叫,之後就是死一樣的平靜,母親也給這情形嚇呆了。
當母親把我抱起來的時候,我已經哭不出聲了。母親趕緊將我抱去醫院,檢查的結果是顱外血腫,暫時無顱內出血的跡象,建議回家嚴密觀察。這一夜,母親沒有合上一眼,隻有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撫摸著那大出三分之一血腫的後腦勺,而我卻在母親的懷裏久不久地抽搐。之後,我曾有數次的驚厥和休克,母親都及時地將我送到醫院,讓醫生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拯救複活。 快滿三個月的一個夜晚,母親正在給我洗澡,我還懂得不時地發出微弱的笑聲,但突然我的笑聲中斷了,緊接著就是臉色蒼白和雙眼上翻。
母親有過類似的經曆,就用拇指按壓我的人中,我沒有反應。母親急了,就用口狠狠地咬我的足根,我仍是沒有動靜。 以往母親這樣處理,我都有反應,之後她就接著將我送去醫院搶救,但是這次的異乎尋常,令母親六神無主,父親又不在身邊,母親已做好放棄的準備。也是我命不該絕,這時剛好舅舅行船回來(這還不是我的親舅舅,而是親舅舅意外死亡後我外祖父認的幹兒子),舅舅看到這情形,摸摸我的身體還溫,二話沒說,抱起我就往醫院跑。總算老天慈悲,又再次讓我這個不該來世的嬰兒存活在人世間,但母親的心髒病卻有所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