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創】我的武俠小說 —— 末世劫 第二章(下)

(2006-09-07 07:03:44) 下一個

第二章 遠避他鄉(下)

峰兒正睡得香甜,剛要出聲詢問,雪兒已經按住了他的嘴巴,輕聲道:“屋外似乎有人。”

峰兒一驚,睡意全消,下了床,將匕首握在手中,湊近門縫,仔細觀望,隻見那白影一邊呻吟,一邊向著茅屋爬來。

峰兒大急,回頭對雪兒道:“那白影向咱們家爬過來了。”

雪兒聞言,急得手足無措,隻連聲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峰兒略一思索,回身取了自己的小弓箭交給雪兒,說道:“姊姊你用這弓箭瞄著他,我出去看看,若是他稍有異動,你便發箭射殺了他,姊姊千萬小心,這箭是從管大叔那裏討來的,上麵喂有劇毒,見血封喉。”

雪兒接過弓箭,道:“好,就這麽辦,峰兒你要加倍當心。”

峰兒道:“姊姊放心,我領會得的。”轉身輕輕卸落門閂,將門開了條縫,閃身到了外 。雪兒把門縫又開大了些,好叫自己可以瞄準那白影,她將箭搭在弦上,緊張地望著峰兒。

峰兒出得門來,小心翼翼地向那白影靠近。那白影又向前爬了數尺便寂然不動了。峰兒大著膽子走近了幾步,見沒有動靜,又走近了幾步,月光下看得真真切切,那白影乃是一個白衣人,他雙目緊閉,好象已經暈去了。峰兒還不放心,又揀了塊石頭扔過去,正砸在那白衣人的肩頭,那白衣人卻好似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峰兒這才上前,隻見那白衣人身下一條血線,直延伸到老遠的地方,想是受了傷後,一路爬來的。峰兒將他翻了過來,見他胸前有三處傷口,排成品字型,不斷有鮮血湧出,照此情狀,隻怕不出一時三刻,這人便要一命嗚呼。

峰兒急忙向茅屋喊道:“姊姊快來,這人受了重傷,隻怕就快死了。”雪兒聞言,扔下弓箭,跑了過來。

峰兒問道:“姊姊,這可怎麽辦?”

雪兒記掛著姊弟二人的安全,原本不願多事,但見那人奄奄一息,實在可憐,又想起爹娘平日的諄諄教誨,不禁心中一軟,歎了口氣,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被我等看見了,便須救他性命。峰兒,你來幫姊姊的忙,先把他抬到屋內再說。”

那白衣人身材長大,二人直累得臉紅氣粗才將他抬了進來。

雪兒檢視那人傷口,知情勢危急,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嫌了,急對峰兒說道:“你速速除去他上身的衣衫,我去燒些水來,替他把傷口洗淨。”峰兒依言而行,不多時雪兒便燒了熱水來,將那人的傷口洗淨了,又取了金創藥替他掩上,二人這才鬆了口氣。

雪兒看看夜色,已約莫到了寅時,忙對峰兒道:“你快些去睡吧,明日還須晨練呢。”

峰兒道:“明日便不去了,我留下來給姐姐幫手。”

雪兒怒道:“胡說,你忘了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麽?”

峰兒忙道:“峰兒不曾忘記,隻是姊姊要救人,須得要個幫手呀,而且此人身份不明,峰兒實在不放心姊姊一人在家。”

雪兒神色稍和,說道:“你別盡揀好聽的說,找借口不去學武,要救此人,姊姊明日自會去找大夫,要你在家又濟得甚事?你瞧這人情狀,便是三歲孩童也可以一指頭把他戳死了,你又替姊姊窮擔什麽心?你明日直須去學武功,若再要多言,姊姊便惱了你了。”

峰兒聞言,不敢再說,答應一聲,便自睡去了。雪兒精心照顧那人,卻是一夜也未合眼。

次日清晨,雪兒和峰兒一同起程,雪兒去尋大夫,峰兒也自去練武。峰兒到了曹府後院,院中並無一人,峰兒便自顧自地練了起來。過了片刻,魯浩嗬欠連天地來到場中。又過了片刻,眾位師兄陸陸續續地來到,直到辰牌時分,眾人才算到齊。這時峰兒已是練得大汗淋漓,氣喘咻咻了。

峰兒還要再練,忽聽魯浩說道:“晨練就到此為止,各位師弟請到前廳用早膳。”眾人齊聲答應,俱向前廳行去。

峰兒隨著眾人來到前廳,排隊領取早膳,他是最小的師弟,自然是排在隊末,待他領了粥飯饅頭,卻已尋不著座。座位原是有的,隻是卻被那齊玉龍踩在了腳下。峰兒見狀知道他故意找自己麻煩,也不爭辯,出了前廳,坐在台階上,默默進餐。那齊玉龍見他忍氣吞聲,更加洋洋得意,對眾人做了個鬼臉,眾人全都大笑起來。

峰兒心中難過,暗忖道:“現下你們要笑,便讓你們笑個夠,等到我練成了武功,看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當下三口兩口把早餐吃了,便徑向後院而去。

眾人用過早餐,魯浩將他們在後院列隊站好了,大聲說道:“眾位師弟,今日便還練師傅前日教的羅漢拳前五招。”轉頭又對峰兒說道:“八師弟,你隨我來,我傳你那太祖長拳。”

峰兒和魯浩來到院子一角,魯浩傳了他三招拳法。峰兒用心參詳,隻半個時辰便得了神髓。

峰兒見天色尚早,向魯浩道:“大師兄,今日還有些空閑,不知大師兄能否再傳三招。”

魯浩正自驚異:“這小子武功進步如此神速,稍假時日,成就必在我之上,那時我這大師兄還如何當法,總得想個辦法,折他些銳氣才好。”聞言淡淡一笑道:“好。不過要稍等一會,現在我要叫師弟們對練呢。”說罷向場中大聲道:“現在開始對練。齊玉龍,你過來跟八師弟過過招。”

那齊玉龍聽得魯浩召喚,趕緊跑了過來。魯浩對他使了個眼色,齊玉龍登時會意,臉上泛起一絲詭秘的笑容。

魯浩對二人道:“你二人隻是演練武功,須得點到為止,你們可領會得?”

兩人齊聲應了。齊玉龍不等峰兒站穩,拉開架勢就撲了過來,峰兒匆忙應戰,立落下風,他雖是進境神速,畢竟隻會那幾下招式,又全無臨敵經驗,三招一過,臉上便吃了一拳。那齊玉龍得了魯浩的暗示,手下絕不留情,這一拳打得極重,峰兒的半邊臉頰登時腫了起來,火辣辣地痛不可當。

峰兒暗忖:“隻是演練武功,怎地這姓齊的出手如此重法?”偷眼望那魯浩,隻見他微微冷笑,麵有得色。峰兒見狀大怒,暗道:“好呀,你們今日是串通好了教訓我來了。要我老老實實做條狗,任你們欺負是不是?我偏不做,今日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決不低頭。”

那齊玉龍麵露奸笑,一拳緊似一拳,峰兒抵擋不住,不多時已經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又過得片刻,峰兒已是遍體鱗傷,可他勢如瘋虎,毫不退讓,那齊玉龍越打越是心寒,手腳都軟了,一不小心被峰兒欺近身前,撲倒在地。峰兒將他壓在身下,照著麵門就是兩拳,那姓齊的痛得齜牙咧嘴,忍不住大叫起來。峰兒怒火中燒,掄起拳頭便要狠狠地砸下第三拳,忽覺手腕一緊,已被魯浩牢牢抓住。

魯浩道:“對練武功,點到為止,師弟何以下此重手?”

峰兒怒道:“他對我狠踢猛打,你便不曾瞧見麽?”

魯浩不答他話,接著道:“這二人對練,是八師弟技高一籌,你二人就到此為止吧。”

齊玉龍早已怯了,聞言忙道:“對對對,是師弟勝了,師弟快讓我起來吧。”

峰兒已打發了性,如何肯善罷甘休?魯浩見他兀自把齊玉龍壓在身下,語氣一轉,又道:“八師弟還是快些起來吧,否則師兄我隻有如實報知師傅,請他老人家定奪了。”他這話軟中帶硬,意思就是說:“你還不起來,我便向師傅告狀,到時候隨便我怎麽說,你便要吃大苦頭了。”

峰兒聞言一驚,暗道:“我是來學武功的,若是惱了師傅,他不肯傳我真實武功,那便大大糟糕。俗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何苦為了跟這姓齊的爭一時之氣而誤了學武的大事。”當下恨恨地從齊玉龍身上爬了起來,對魯浩抱拳道:“大師兄說得是,青峰聽大師兄的話便了。”

魯浩道:“如此甚好,你先到一邊休息一下吧,呆會兒我再傳你太祖長拳的後麵幾招。”說罷轉身對齊玉龍使了個眼色,向茅廁的方向走去。

齊玉龍連忙爬了起來,灰溜溜地跟了過去,回頭望望峰兒不曾跟來,悄聲問魯浩道:“師兄,什麽事?”

魯浩壓低了聲音,怒道:“什麽事?你也好意思問?我讓你教訓教訓那小子,結果你被人家打得連滾帶爬。你跟師傅學武也快三年了,居然打不過一個入門才兩天的野小子,你怎麽如此不長進?你今日算是栽到家了,我看你以後還怎麽在師兄弟們的麵前抬起頭來。”

齊玉龍臉都漲成了紫紅色,訥訥地道:“師兄,那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魯浩故意歎了口氣,皺眉不語。

那齊玉龍見狀更是六神無主,拉住了魯浩不停地道:“師兄,師兄,求求你,幫玉龍想個辦法呀。”

魯浩見火候差不多了,悄聲說道:“如今之計,隻有把那駱青峰趕出師門,讓師兄弟們盡快忘了此事,或許你還可以重新找回點二師兄的尊嚴。”

齊玉龍連聲道:“對對對,師兄說得對,隻是不知道怎麽才能把他趕出師門呢?”

魯浩故意作出為難的樣子,吞吞吐吐地道:“此事殊不光明,不過……你我師兄弟已久,我待你便如親兄弟一般,我是一定會幫你的忙的。”

那齊玉龍聞得此言,感激涕零,忙道:“請師兄不妨直說,但有什麽事皆由小弟一力承擔。”

魯浩道:“師弟言重了,既是如此,師弟隻須聽我吩咐便可成事。”

齊玉龍忙道:“請師兄吩咐。”

魯浩道:“你去把其他師弟聚在一起,要他們從明日起輪流跟駱青峰對練,對練之時,手下俱不可容情,須得先打掉他些傲氣才好,過些日子我再教你如何對付他。”

齊玉龍道:“這個沒問題,我與眾位師兄弟素來交好,平日裏出去吃喝玩樂,也多是我付帳,料想這點小忙,他們不會不幫的。”

魯浩道:“如此最好,你這就去找個機會跟他們說吧。”

齊玉龍道:“是。多謝大師兄。”轉身去了。

魯浩望著他走遠,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來。

峰兒跟齊玉龍打了這場架,受傷著實不輕,方才全憑天性中的一股勇悍之氣支撐著,現在鬆弛下來,全身都跟散了架似的,四肢綿軟無力,傷處痛入骨髓。峰兒咬緊了牙強忍著,臉都憋青了,心中隻是不停地對自己說:“斷不可哼出聲來,斷不可讓這些王八蛋瞧得小了。”

過了不多時,魯浩回來,見了峰兒情狀,心中不停冷笑,麵上卻是露出關切的神色,上前道:“八師弟還好吧,是受了傷麽?若是力不能支,那太祖長拳後麵的招式今日就不學了也罷。”

峰兒本是倔強要強之人,如何肯承認自己力不可支,聞言強忍痛楚,緩緩地站了起來,沉聲道:“不礙事,請師兄示招。”

魯浩正巴不得他如此說,展開拳腳,一下演示了十數招之多,他知峰兒此時的情形,便是一招也很難學了去,莫說一下學十幾招了。他如此做法,一來是故示大方,以後峰兒若是不會今日他所教的招式,那便怨不得他,二來是要峰兒負擔更重,傷上加傷。

峰兒明知魯浩陰狠毒辣,不懷好意,卻決不肯出聲示弱,他手腳難以動彈,當下隻是默記招式,魯浩三遍演練下來,峰兒隻記住了十之六七。

魯浩收住拳勢,對峰兒道:“八師弟可學會了麽?”不等峰兒說話,又道:“八師弟聰明穎悟,想必是早已學會,愚兄到是多此一問了。現在已是午時,不如我們先去用餐,待到午後再練吧。”說罷向峰兒一抱拳,道:“請。”轉身便去了。他初時還隻是想折了峰兒的銳氣,將他收伏。後來見峰兒不但聰明勤奮,而且性情勇悍,性格堅韌,知道此人不能降伏,且日後必成自己的心腹大患,是以鐵了心要將峰兒趕出師門。魯浩既已心存此念,做起事來自是處處針對峰兒,不擇手段。

峰兒見他去遠了,顧不得氣惱,趕緊將記得的那七、八招式又從頭到尾默想了幾遍,確定已記得牢靠,才一步一挨的到前廳去吃飯。這回齊玉龍可沒敢踩峰兒的座位,可峰兒見到他就有氣,本也不屑與他為伍,是以盡管座位空著,峰兒還是出了廳門,仍舊坐在台階上用餐。

那齊玉龍見狀,對師兄弟們說道:“這駱青峰好不傲氣,竟是不肯與我們同桌吃飯。”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眾人心中都是怒氣暗生,當下便有人向峰兒怒目而視。

齊玉龍趁機又道:“他瞧不起咱們,咱們便得給他些教訓,從明日起,對練時哥兒們便可專找他一對一單打獨鬥,手下不須留情,總叫他知道知道應該如何尊重師兄。”

劉昭榮,華氏兄弟,董如盛聞言都微微點頭,那付祥瑞雖陰沉著臉不說話,看樣子也是允了。齊玉龍見眾人俱無異議,心下暗喜,得意地看了魯浩一眼。魯浩向他頷首示意,以作嘉許,心中卻想道:“原以為這家夥不過是個裝飯的口袋,衣服的架子,沒想到他竟也有些頭腦,以後切不可將他瞧得忒也小了。”

午飯後眾人小憩片刻便又各自練功。峰兒等了許久,魯浩沒有再出現,他對上午所學的招式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麵對著這許多師兄,卻覺得找不到一人可問。

峰兒心下黯然,他來學武的時候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發生的事可以說並不意外,可他仍然覺得心裏隱隱作痛,峰兒自小生於大富之家,雖然父母管教嚴厲,從來沒有給過他多餘的錢使,可也從來沒有讓他受過別人的氣。這時峰兒開始漸漸地感到銀子和權勢的重要。沒有錢,沒有權勢,就要受人欺負,就會被人歧視。

峰兒尋了個地方坐下,其實就是坐下了,他也要咬緊牙關才能拚命忍住傷痛和倦怠,不讓自己倒下。他前思後想,漸漸入神,那全身的劇痛竟都渾然不覺。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院中的眾師兄弟已經悄然散去,唯有些許的輕風微微翻卷著地上的塵沙,讓峰兒更加失落,意興蕭索。又休息了片刻,峰兒才強撐著出了曹府,拖著傷痛、疲憊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向家中走去。

峰兒一麵走,一麵忖道:“今番回去定要向姊姊問個明白,爹娘到底有何重要的事辦,我姊弟二人又究竟為何淪落此地?姊姊總道我小,卻不知我也是想為爹娘分憂的。”走得幾步,轉念又想:“我每次開口詢問,姊姊總是敷衍於我,家中必是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姊姊不肯跟我明言,自是還未到可以跟我明言的時候,我又何苦逼迫姊姊來著,況且這許多時日我都忍了,再忍他個一年半載卻又如何?姊姊已經夠苦了,我豈能再為難於她?”他心中想定,腳下自然也快了些,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捱到了家。

雪兒在家中已經等了多時,飯菜俱已齊備,見到峰兒回來,笑道:“回來了麽,快過來吃飯吧,姊姊今日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鬆鼠魚。”

峰兒答應了一聲,慢慢地向飯桌邊挨去。

雪兒這才注意到峰兒臉上有好幾塊烏青,衣衫上滿是塵土,大吃了一驚,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快告訴姊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峰兒苦笑了一下,道:“不礙事的,對練時不小心受了點小傷。”

雪兒道:“小傷?這還算小傷?我看你就快連路都走不動了。你才進門兩日,他們怎麽可以讓你跟別人對練,這不是明擺著讓你被別人打嗎?不行,姊姊這就找他們理論去。”

雪兒說罷,轉身就要出門,峰兒連忙一把拉住了她,道:“姊姊,沒有用的,他們這是故意為難我來著,你若去理論,他們不用這招了,卻不知要用什麽更陰毒的法子來對付我。”

雪兒聞言一呆,轉頭望著峰兒,看他滿身是傷,心疼得眼淚直在眼眶裏轉,“那姊姊明日去把學費討回來,咱們不學了。”

峰兒斬釘截鐵地道:“不行,他們打我就是想我不要再去學了,我若離開,不是正稱了他們的意嗎?姊姊,我既答應你去學武,便早知會有今日,我意已決,這武功我是一定要學的,就算他們打死我,我也決不退縮,隻是萬不可讓他們把咱們駱家的男兒瞧得小了。”

雪兒聽他語氣堅決,擲地有聲,心中驕傲,豪氣頓生,道:“好,峰兒你果然沒有叫姊姊失望,果然是我駱家的好男兒。姊姊支持你,你若被他們打死了,姊姊便陪你同死便了。”略一停頓,接著道:“你且過來,讓姊姊瞧瞧你的傷勢。”

峰兒脫了上身的衣服,隻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滿是淤傷。雪兒強忍心中傷痛,拿了藥酒出來,替峰兒揉搓。

峰兒雖然身上疼痛難當,卻是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他遊目四顧,看見那白衣人兀自躺在榻上,麵色慘白,昏迷不醒,忍不住向雪兒道:“姊姊,這人傷勢如何,可還有救麽?”

雪兒瞧了那人一眼,道:“日裏已請大夫來瞧過了,大夫說此人傷勢極重,又伴有高熱,性命隻在一線間,僅僅開了些清熱解毒的藥,說是此人救不救得活,隻有聽天由命了。”

峰兒瞧著那人,心潮起伏,竟自呆了。

雪兒見他發呆,問道:“峰兒,你在想些什麽呢?”

峰兒道:“姊姊,我正想這世上為何竟有這許多壞人,待我學成了武功,定要鋤強扶弱,行俠仗義,幫助天下受苦的人。”

雪兒道:“你說得很對,那‘鋤強扶弱,行俠仗義’八字,正是學武之人的本分。你有此誌向,姊姊也欣慰得很。”雪兒看著峰兒身上的傷痕,雖然是心痛難當,但經過此事,卻看到了峰兒的男兒本色,雪兒心中的希望又多了幾分,心想:“多曆磨難才能成為真正的英雄,峰兒雖然年幼,又從小養尊處優,但如今經曆了這許多磨難,不但沒有畏怯,反而越戰越勇,隱隱有英俠之氣,不愧是豪傑之後,他既是俠客之材,我做姊姊的便該助他成為一代大俠,切不可因我一念之慈,誤了他一生的前程。俗話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峰兒若是真的命該絕於曹府,我與他同赴黃泉便是。”

峰兒待得雪兒幫他搽了全身的藥酒,三口兩口地把飯吃了,便爬到自己的臨時床鋪上休息,他本是有自己的床鋪的,不過卻被那白衣人占用了,雪兒幫他在地上張羅了個臨時鋪位。峰兒躺好了,全身一鬆,便覺得自己好象再也動不了了。

過不多時,忽然聽見有人敲門,雪兒開了門,卻是紅英來了。

紅英眨巴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對雪兒道 : “雪兒姊姊,小青可回來了麽?我來找他玩兒呢。”

雪兒道:“我便知道是你個小鬼頭來了,外麵風大,快點進來吧,峰兒正歇著呢。”

紅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到峰兒身邊盤膝坐了,輕輕推了峰兒一把,道:“小青,小青,是我來了。”

峰兒睜開眼睛瞥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便又把眼睛閉上了。

紅英道:“小青,你怎麽了,怎麽不理我呀?”

峰兒眼睛都懶得睜開,道:“你自個兒玩吧,我累得緊。”

紅英道:“不行不行,你昨天才說學武回來要跟我玩的,怎麽可以耍賴呢?”看看峰兒沒有動靜,紅英又接著道:“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要胳肢你了。”說罷伸出一個手指,在峰兒腋下戳了一下,那地方正是峰兒受傷的一處所在,這一下猝不及防,直痛得峰兒“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紅英嚇了一跳,道:“你怎麽了,是我戳痛你了麽?我手下沒有使力呢。”

雪兒道:“不關紅英妹子的事,是峰兒今日去學武,受了些傷,現在全身都痛著呢。”

紅英瞧了瞧雪兒,又瞧了瞧峰兒,道:“學武便是要受傷的麽?”

峰兒沒好氣地道:“當然不是,隻是我不小心,給一條瘋狗咬了。”

紅英看了看峰兒,轉頭疑惑地望著雪兒道:“是麽?”

雪兒笑道:“不錯,正是給瘋狗咬了。”

紅英這才信了,對峰兒道:“小青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是條瘋狗,你還去惹它幹什麽?”

峰兒氣急敗壞地道:“我不知道它是條瘋狗!”

紅英道:“好了好了,你莫生氣嘛,你既受傷了,我便不要你陪我玩了,你就躺著跟我說說學武功的事吧,可好玩麽?”

峰兒道:“就是摔摔打打的,有什麽好玩的?”

紅英道:“學武功就是摔跟鬥麽?”

峰兒不耐煩地道:“是呀是呀,就是摔跟鬥。”

紅英見他神色間頗有忿忿之意,知他心情不佳,道:“今日你心情不好,我留在這裏定要受你的氣,我走了,自去玩去。”說罷站了起來,對雪兒道:“雪兒姊姊,我走了。”雪兒頷首答應。紅英出了門,嘴巴裏卻唱道:“小青蛙,眼神差,學武摔了個大馬爬……”

峰兒聞言,登時氣了個半死,大聲叫道:“你給我閉嘴!”紅英的聲音果然應聲停了,峰兒等了一會,見沒有動靜,剛鬆了口氣,忽聽窗外紅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小青蛙,呱呱叫,一不小心被狗咬!”峰兒氣得瞪大了眼睛,鼓著腮幫子說不出話來,隻聽見紅英還在“小青蛙,青蛙小”地唱著,漸漸去得遠了。

次日雪兒起了個大早,做好了早餐叫峰兒起來吃了,便要送他去武館。

峰兒忙道:“姊姊請放心,峰兒還可撐得住,若要姊姊送我前往,倒要叫那幫兔崽子嘲笑了。”雪兒聞言,知道峰兒決計不肯讓自己同往,隻得作罷。

峰兒出得門來,慢慢地向武館走去,邊走邊想道:“這幫兔崽子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他們若是定要一起為難我,我勢單力孤,是肯定不敵的,卻是怎生想個辦法應付才好?還是那句俗話‘小不忍則亂大謀’,真要到了那時候,便是流氓無賴的方法也隻好用上一點半點了。”

峰兒思量停當,到了曹府後院,便默不作聲地尋了個角落,慢慢活動手腳。

魯浩和齊玉龍見他如此,對視了一眼,心中都道:“今日裏隻須再暴打他一頓,便可將這小子給廢了。”想到此處,二人都是喜形於色。不多時便到了用早膳的時間,峰兒已在家中用過了,便獨自留在院中練武。過了一陣,眾人吃飽喝足了出來,見峰兒兀自在院中一板一眼地苦練,俱是臉露不屑之色,冷笑連連。

那劉昭榮越眾而出,走到峰兒身邊一抱拳,道:“小師弟辛苦了,就讓師兄來跟你過過招如何。”說罷不等峰兒答話,已是一招“雪花蓋頂”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峰兒慌忙架住,抬眼向台階上的眾人望去,隻見他們俱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幫小人竟真的聯手對付我,今日我若與這姓劉的硬拚,明日又不知道要輪到了誰了,似這般沒完沒了地下去,我便是鐵打的也吃不消。說不得,隻好用這招數了。”他念頭剛轉到此處,劉昭榮已是一腿挾著勁風從左側踢來,峰兒佯作以左臂去擋,待得劉昭榮的腿剛與他的手臂一接觸,峰兒便斜刺裏飛了出去,仆地而倒。

劉昭榮不禁一愣,他這一腿雖是踢得狠辣,碰到峰兒的身體卻是輕飄飄地還沒打上勁,怎地這小子就飛出去了?

峰兒隻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並不起來,他這一摔雖是作偽,可為了作得逼真,倒地時倒也用了七分勁力,這下子觸動舊傷,當真是把他痛得個呲牙咧嘴。

劉昭榮見峰兒神色不似作假,向齊玉龍望了一眼,心下暗暗好笑:“聽說二師兄都被這個小子給打敗了,我道有多厲害,原來卻隻是個膿包,二師兄的武功就更是可想而知了。”他既已得勝,索性故示大方,上前一步,扶起峰兒,道:“小師弟,你沒傷著吧?”

峰兒一邊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邊悻悻地道:“我還道可以在四師兄手下多走得幾招,沒想到……”峰兒說到這裏,向著齊玉龍望了一眼,趕緊又低下頭,接著道:“四師兄的武功著實厲害,以後還要請四師兄多多指教了。”

劉昭榮忙笑道:“哪裏哪裏,我這幾招三腳貓可叫小師弟見笑了。”他嘴上雖如此說,臉上卻已露出驕矜之色。

眾人見了峰兒舉動神色,又聽他言語,俱已明白他表麵上是在說四師兄的武功厲害,暗地裏卻是在罵二師兄膿包,臉上都不禁露出笑意。胖子齊玉龍更是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事。

那魯浩也正自好笑,忽地想起一事,猛吃了一驚,“啊喲,不好,這臭小子分明是挑撥我師兄弟的關係,我師兄弟不睦,對他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是了,依這小子的脾性,怎肯如此輕易認輸?他這番做作,不但免了一頓好打,還讓我師兄弟互生輕視之意,再要他們同心協力可就難了。我一時糊塗,險些便著了這臭小子的道兒。”魯浩想到此節,要將峰兒除去的決心便更加堅定了。

眾人見已沒有熱鬧好瞧,便各自散開練武。魯浩對齊玉龍使了個眼色,齊玉龍會意,兩人走到一處角落裏,魯浩道:“駱青峰今日是故意讓你出醜,你可知曉麽?”

齊玉龍聞言一愕,“故意讓我出醜?”

魯浩道:“不錯,他是故意裝做被四師弟輕易擊敗,一來讓眾位師弟認為你武功不濟,丟你的人,出你的醜,二來他自己也免了被四師弟一頓狠揍。這小子心計深沉,你我兄弟可要千萬小心呀。”

齊玉龍聞言麵紅耳赤,忙抱拳道:“多謝師兄提點。”稍一思忖,又道:“以後這小子隻須渾賴,便可不再挨揍了,這……這可如何是好?還請師兄示下。”

魯浩冷笑道:“不妨事,你隻須讓師弟們每日裏向他挑戰即可,餘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無須多問,先去吧。” 

齊玉龍瞧魯浩的神色似有成竹在胸,當真便不問了,隻低聲道:“如此便有勞師兄了。”躬身而退。 

這日魯浩隻尋了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招式胡亂教了峰兒幾招就再不出現了。 

峰兒見這些招式亂七八糟,前後不能相連,知道是魯浩故意為難,當下也不爭辯,隻用心強記招式,心道:“你怎樣教,我便怎樣練,直須練得跟你教的一模一樣,你便拿我沒奈何。”這日師父並未來巡查,師兄弟也沒再來生事,眾人練練歇歇,到得黃昏時分便各自散去了。 

峰兒回到家中,雪兒早已心急如焚地等他多時了,見了峰兒回來,慌忙迎上前來,道:“峰兒你還好吧,快讓姊姊看看……他們今日可有欺負於你?” 

峰兒笑道:“他們到是想,可是我也沒有那麽容易就受人欺負。”說罷將日裏的情形跟雪兒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雪兒聽罷,暗自鬆了一口氣,忖道:“峰兒不逞血氣之勇,懂得保護自己原是對的,隻是這離間他人之法,終究不是光明正大,此節須得向峰兒解釋明白才好。”想罷向峰兒道:“峰兒,此計雖然可行,但離間他人終非上上之策,待過了這關口便不可再用了。” 

峰兒聞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力不能敵,便當智取。這計策又有什麽上下之分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難道人家欺負到頭上了,我還要任人宰割麽?” 

雪兒聽了峰兒這番話,隱隱覺得不妥,可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正沉吟間,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雪兒去開了門,卻原來是紅英來了。 

紅英跟雪兒問了聲好,蹦蹦跳跳地來到峰兒麵前笑道:“小青小青,你今天有沒有被瘋狗咬呀?” 

峰兒也笑道:“今日裏瘋狗蔫了,還被我教訓了一頓呢。” 

紅英拍手道:“好呀,小青真是英明神武,居然連瘋狗都被你打敗了。”說罷忍不住掩口失笑。 

峰兒知她揶揄自己,也不爭辯,自顧自地品嚐起姊姊做的幹筍肉絲來。紅英笑了一陣,見峰兒不來理她,覺得無趣,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瞪大了眼睛,鼓著腮幫子瞅著峰兒,模樣甚是委屈。 

雪兒見狀,暗自好笑,上前道:“英子,你還沒有吃飯吧,就在雪兒姊姊這裏吃了吧。” 

紅英忙道:“謝謝雪兒姊姊了,紅英是在家裏吃過了才來的。” 

雪兒道:“不打緊,就是吃過了也可以再吃一些,算是品評雪兒姊姊的手藝嘛。” 

紅英本待謝絕,但瞥了桌子上的菜肴一眼,隻見紅紅綠綠,煞是好看,而且那誘人的香味還一陣陣地襲來,紅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如此便有勞雪兒姊姊了。” 

峰兒見了她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小饞貓。” 

紅英聞言,滿麵飛紅,低下了頭,忸怩地揉弄著自己的衣角。 

雪兒強忍笑意,向峰兒嗔道:“峰兒休要胡言亂語,欺負你紅英妹子。”說罷替紅英添了副碗筷,三人邊吃邊聊,興高采烈,直到雪兒添了第二次燈油,紅英才起身告辭。峰兒跟姊姊打了個招呼,送了紅英出來,其時星光無限,月到天心,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些蟋蟀的鳴叫聲不時傳來,峰兒和紅英走出裏許,忽見眼前星光流動,盡是山間流螢,再向前多走幾步,兩人隻覺恍如身在夢中,上下左右俱是熒光,早已分不清哪裏是流螢,哪裏是星星。峰兒隨手抓了幾隻握在手中,那微弱的光芒從指縫漏了出來,似有還無,如夢似幻。 

紅英見了,連聲道:“我也要,我也要,快給我呀。” 

峰兒笑道:“想要麽,自己來拿呀。”說罷將拳頭伸到了紅英的麵前。 

紅英用左手握住了他手腕,右手在他手心中輕輕地掏弄著。峰兒隻覺她的手又滑又嫩,柔若無骨,軟綿綿的甚是舒服,忍不住輕輕握了握。他與紅英兩小無猜,胸中並無雜念,這麽一握隻不過是覺得舒服而已,但紅英是女兒家,女孩的心性原比男孩成熟得早,加之她又正值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給峰兒這麽一握,心中竟是忍不住一陣蕩漾,轉頭瞥了峰兒一眼,見他神態真誠可愛,忍不住脫口道:“小青,你……你會娶我麽?” 

峰兒聞言一楞,傻傻地道:“我們不是已經定了親了麽?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當然會娶你的呀。” 

紅英聽他如此說法,心中又羞又喜,囁嚅道:“那你……你可不許後悔。”說完了這句,羞不自勝,甩開了峰兒的手,向著家的方向,快步狂奔而去。 

峰兒連忙拔腿追去,眼看就要追上,卻已到了紅英的家門口。紅英的家中還亮著燈,想是那管大叔為紅英留著門子呢。紅英衝到門口,使勁一推,那門戶“咿呀”一聲,應手而開,她閃身進去,反手把門掩了,又迅速地插上了門閂,伏在門上,閉了眼睛,嬌喘連連。 

峰兒在門外站了半晌,始終想不明白紅英為何突然狂奔而去,拍了拍腦袋,喃喃地道:“她莫不是見了鬼了,怎地跑得如此快法。”呆立了一會,終究不得要領,隻得苦笑一聲,轉身慢步而回。 

此後幾日,峰兒照常去練武,每日裏也總有師兄來與他過招,峰兒便用那老辦法,隻兩三招便自動跌倒,總算免去了許多皮肉之苦,身上的舊傷也漸漸痊愈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