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我忠於自己不背叛別人
(2007-01-30 06: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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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報:為什麽6年都沒有麵對媒體,現在卻出來了?
王朔:我想幹嘛就幹嘛,這沒為什麽。那我要是換個時間出來,你是不是又得問我為什麽是另一個時間出來了?我不就是因為王子文這官司嗎?
本來3月份我網站開播時候再出來,這就是因為叛徒出賣,起義提前了。我現在麵對媒體說的這些話,本來都是要寫出來的。
新京報:你的曝光比預期提前了?
王朔:對,我得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我這兒,現在給搜狐、新浪弄去不少點擊率。因為王子文那官司,我隻好提前了。你讓我說話我摟不住,你們誰都不關心這案子,都關心到我這兒來了。那我怎麽辦啊,我現在往回說,我費多大勁兒啊,我現在說不回來了。
你們對人家正兒八經一官司沒人關注。你說你們媒體勢不勢利?
新京報:這6年在你身上發生不少事,尤其是父親和哥哥的去世,你也有了不少生活的積累,這對你創作有影響嗎?
王朔:生活積累就意味著認識提高,我現在也是相對成熟了。我那會兒也是一生瓜蛋子,真是拿腳寫那東西,就把他們驚成這樣,瞧我這回睜開眼睛寫東西什麽樣兒!吹牛逼誰不會啊,別再氣死幾個寫了一輩子都沒寫出來的,像邱華棟這樣的。我把話擱這兒,他一輩子沒戲,換行吧!也挺大的了,這會兒出不來,您就算出不來了,最多是一跟著混的,好盼著大家死呢。紫微鬥數說我活84,我至少還能熬你36年!
談作家:隻有老舍能代表北京,我不能
新京報:你所說的新文體,現在有沒有寫得比較好的作家?
王朔:瞧我吧!其實大家都在努力,劉震雲在做嚐試,都能看出來。當然了,餘華這次在《兄弟》這部作品上的嚐試,我認為很不成功。還有孫甘露、格非、蘇童和莫言都在做文體試驗。葉兆言也是,他寫老事兒寫得特別好。池莉好久沒東西了,棉棉東西也不多了。
朱文拍了兩電影,堅持拍這個也行,獨立拍片有點困難,成本有點大。年輕導演裏,新片有劉奮鬥的《綠帽子》,我特喜歡,就是衡量誰是小資誰是真正無產者的區別,小資一看全崩潰了。李馮不靠譜,李馮就是一鍋夾生飯,韓東好像最近也沒什麽東西啊。安妮寶貝的《蓮花》,我看了兩章,說實話,信息對我來說不陌生,就是關於人在西藏靈性旅行的感覺,和遲子建、陳染、林白她們差不多,還是女孩子比較敏感的內心。寫得不錯,說老實話我不覺得特別有衝擊力,我估計那得特別寂寞難受,一個人才能品出味兒,而我這麽浮躁。韓寒的東西我準備好好看一眼,我這兒有他新作品,我得靜下心看,但是社會上老騷擾我,給我編瞎話。
我覺得邱華棟就是出來找罵的,借著我的罵你要能出了名算你幸運。京味兒作家是有特定語言的,就是北京話寫作才是。你邱華棟是北京話嗎?住在北京很多作家不能叫京味兒作家,王蒙是很大的作家,但他不是京味兒作家,劉心武的京味兒不地道,鄧友梅還可以叫京味兒作家。汪曾祺你說能是京味兒嗎?所以別往北京作家這兒湊。我也不是京味兒作家,就老舍是,我們都不是,北京永遠是老舍的。
談性格:我是自大狂,但我會克製
新京報:你在乎名和利嗎?過去和現在。
王朔:我原來在乎,現在……我覺得這問題是個陷阱。名是什麽,是讓大夥知道,惡心也能讓大家知道,利是名的附帶品。我說實在的,文學界、娛樂界,就是一個名利場。
新京報:你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自己不足?
王朔:我從來就認為自己不足,我什麽時候覺得自己足過啊,那得傻成什麽樣兒啊,那得視野狹窄到什麽程度啊。
覺得自己就成了完美的人,誰這麽想誰缺心眼,如果還是被人誇了忽悠了,那就更是二了。完美是神,這個鴻溝誰也跨不上去。
新京報:那你的新作品,肯定比以前的作品要強吧?
王朔:比過去強100倍!
新京報:體現在哪方麵呢?
王朔:各方麵都強100倍!說我才盡了,別怕閃到他們舌頭,我過去都沒拿才寫作,說實在的。(笑)
新京報:那你拿什麽寫?
王朔:瞎寫、蒙著寫、暈著寫、胡寫。就那樣,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跟我生在同時代,那是他們的悲劇。(笑)我就是特別順,我氣死他們。我是有改稿,但沒正經八百退過稿,一蹴而就,所以那幫笨蛋特別生氣。
新京報:在你們這批人裏,你是屬於特能侃的嗎?
王朔:我不算能說的,有能說的,後來當律師的。我開網站會把這幫老侃爺們陸續介紹出來,能侃的人多了,我就算中等資質,隻是大夥兒都太次了,我才冒出來了。
新京報:你是不是特別自信?
王朔:我是自大狂,我真是自大狂,我隻是克製我的自大。我先看看我有沒有毛病,有毛病,就別把自大狂露出來。當然我超級自信了,因為事實在那兒擺著呢,我使過勁兒麽,我真使勁兒真沒他們活路了。
新京報:個人好奇,你是什麽星座?
王朔:我是獅子處女,8月23日,上升星座天蠍。自我毀滅型。越來越像處女,後來他們說30歲以後要看上升星座,那就是天蠍,浴火重生。星座其實是一扯淡,還不如12屬相呢,12屬相也是12種人格。
新京報:你屬?
王朔:屬狗,翻臉就咬人。
(笑)我有我忠誠不變的東西,但我也有翻臉的東西。
新京報:什麽是你忠誠不變的東西?
王朔:這個說來就大了,我自己的世界觀、價值觀,是我自己建立的。
我忠於自己,不背叛別人。
(記者手記-----
26日下午,王朔做客新浪,我湊到新浪的演播室,在現場聽了一個小時,結束的時候問他能不能接受我的專訪,他拒絕了。
第二天的中午,我靠在自己的小床上擬著另一個采訪的提綱,手機突然震動,顯示出一個我並不認識的手機號碼。接起電話,竟然是王朔的。“我是王朔,我看了你們的報紙,決定接受你的采訪,這回我一個也不饒,全給他罵了。”
王朔家很遠,據說千萬得自己開車,要不能打到車過去,打不到車回來。於是我戰戰兢兢,第一次自己開著車往機場高速的方向奔。出發前問王朔能不能帶個攝影,王朔回短信:“不,就你一人”。開車其間,王朔來了條短信,問我到哪兒了,我回:“剛開車手潮,才到四元橋。”他回:“哦。”在陽光快要散盡的周末下午,我在錯過了楊林大道的出口,奔入機場又殺回來後,終於看到了在院子裏站著等我的王朔。他養的5個月大的圓臉小公貓在房門口徘徊了兩圈,就趴在椅子上睡著了。進屋第一句話,王朔問我“你是北京人吧?”“很明顯麽?”“覺得隻有北京人才說手潮。”然後王朔把想罵的人都罵了,罵完之後給我講起了故事,軍隊大院的那些故事。他扳著指頭在那裏回憶,薑文是哪個部隊大院出來的,王中軍、王中磊又是哪個大院的,地安門那個大院的孩子那會兒玩得有多麽的猖……
因為他說不喜歡被人稱“老師”,我始終叫他朔爺,采訪結束他送我出門的時候,突然說:“其實也不喜歡別人叫我朔爺。”“那叫你什麽?”“就叫王朔唄,或者叫我老王。跟我熟的小孩都叫我老王。”“那好,老王,謝謝你,再見。”“對了,問問你爸爸是不是我們那個大院的,要是,你幫我帶個好。”這是老王那天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回家我問父親,他原來是在那個玩得比較猖的大院裏長大的。 )
-------2007年01月30日 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