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有多遠(五)

5.

兩個星期之後, 拖著疲憊的身體, 我回到了荷蘭. 隻有我知道回來的這個人不是走時的那一個.

感覺有什麽東西碎了, 不, 不是碎了, 是化成了灰.

一直以來, 無論和父母有過多少爭執, 我總認為我們是永遠在一起的, 就象我媽媽曾經說過, 我們是三條腿的板凳, 缺一條都立不起來. 但其實, 在我出國那一刻, 他們早已認定我不會回來, 所以重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 一種沒有我的生活. 這可以稱為是一種體貼, 我應該感激涕零.  沒有人會知道, 每當夜深人靜, 我想到母親做手術的時候, 我不在她身邊, 我都會有撞牆的衝動, 經常哭得喘不過氣.

比這些更折磨我的是對自己深深的失望. 我未曾料到, 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沒有毅然回國. 我竟是這麽一個自私的人.

數天後是我二十八歲的生日. SEM過來陪我, 看到我又開始抽煙, 他沒說什麽, 隻是握住我不拿煙的那隻手.

兩杯啤酒, 我醉了.

我抱著他嗚嗚地哭:” 每個人都認為是我的錯, 是因為我逃婚離開中國, 她不開心, 積在心裏久了才得了癌症.”

“這是什麽理論, 有科學依據嗎?” SEM不屑地說.

“也許他們說得對.”

“你父母不會也這麽想吧?”

“我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了父親四十歲的生日. 奶奶在他生日前三天去世, 所以他生日的那天, 全家人都在忙著辦喪事. 估計隻有我和他記得那天是他的生日. 由於我們是和奶奶住在一起的那一家, 所以奶奶的過世對父親的打擊尤為巨大.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 所以不敢去想他那天的心情.

回來之後, 我立刻和公司商量請假的事情. 公司還算體諒我, 同意我留在中國工作一個月, 但一定要先完成了手頭的招標項目.

“兩個星期之後是截標的日子,” JAN說:” 你把文件做好了之後直接送給客戶.”

通常我們都是用特快專遞寄招標文件, 他讓我親自送過去, 我下一趟回中國就變成出差. 我心裏暗暗感激又有些傷感, 等我從中國回來, 他應該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