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如果用一個字來概括盈盈的日記, 是”痛”; 如果用兩個字來概括, 是”欺騙”; 如果用四個字來概括, 是”遍體鱗傷”. 日記中所提到的人都沒有用真名實姓, 無論男女, 按出場順序, 以A到Z命名. 我能夠看到一些人的影子, 有ZHANG, 有朗思, 有JAN, 有她在德國的朋友. 我還能看到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那些一次次讓她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輪回的人.
我心中從未充滿過如此多的狠, 我狠不得把他們一個個從人群中揪出來, 痛打一頓. 比這更強烈的願望是, 我好想能夠找到盈盈, 擁抱她, 安慰她, 告訴她我是懂得她的痛的.
在青島的酒店裏我見到JAN, 他並沒有發現我有什麽異樣, 我想這是我變成熟的標誌吧. 當然他看不到我的心, 我的心如堅硬冰冷的岩石.
第一天的會議一直開到晚上十一點, 我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冷靜和耐心. JAN沒有說什麽, 他的眼神流露出讚許之意. 我心裏暗暗冷笑, 他並不知道這一切隻是因為我對青島的合同不再關心了.
當一個人對成敗得失不再牽掛的時候, 也就立於不敗之地, 所謂的無欲則剛吧. 銷售之道其實和男女交往有相通之出, 都是一種意誌的較量. 銷售是, 一方想要對方的錢, 另一方想要對方的產品. 男女交往呢, 男方得到女方的身體(也可算是一種產品), 女方想得到男方的承諾(錢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雙方都想成交, 成交的條件就看是哪一方更能控製住局麵了.
第二天的會議到我們不得不趕往飛機場才結束. 上飛機前, 我們草草吃了晚飯. JAN很高興, 問我的感覺. 我說:”還不錯. 我們已經盡力了, 再也沒什麽可以做的, 無愧於心就行了. “ JAN顯然對我這種聽天由命的新論調有些不適應.
在飛機上, 我們沒有再交談, JAN睡著了, 我閉著眼, 心裏盤算如何逼他開口. 由於緊張和激動, 我感覺不到一絲疲憊.
進了麗都, 我對他說:” 一起喝一杯吧.”
“好.” 他說,”五分鍾後見.”
“別去酒吧了, 太吵, 去二樓的咖啡廳吧.” 酒吧不但吵, 而且有很多雞.
我和JAN坐定, 各自點了酒, 我準備直接向他發起進攻, 他是個聰明人, 任何拐彎抹角都沒用的.
“我想知道YINGYING在留給你的信中寫了什麽.”
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為什麽要問?” 我知道這是等同於”我不想告訴你”的禮貌性回答.
“我看到了YINGYING的日記, 在她留下的文件中. 我想找到她.”
“不要這樣, 為什麽你們總要去找尋一些得不到的東西呢?”JAN的目光由惱怒變為憐憫,” 為什麽不能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呢?”
“我沒有選擇, 我想她是故意留給我的. 你真的喜歡過她嗎?” 我直直地看著JAN的眼睛.
“是的.” JAN低下頭,”她的日記裏也提到我了吧? 我非常喜歡她, 也非常欣賞她, 可是我什麽也不能做, 我是一個有家室的人.”
他喝了一口酒繼續說:” YINGYING隻是在信中留下了計算機的密碼, 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她甚至沒有跟我說再見.” 他表情黯然.
“隻是跟工作有關的事?”
“XIN, 不要再找下去. 我想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為什麽這樣說, 警察不也沒找到什麽線索嗎?”
“有一次, 也是在中國出差的時候, 她和我說, 假如有一天她要自殺, 她會去投海. 如果是冬天, 人的心髒無法承受那種寒冷, 不出三分鍾, 就死了. 如果是夏天, 她就一直遊下去, 不回頭, 當遊不動的時候, 也就沒有力氣再遊回來了. 我當時並沒有當真, 隻是覺得她的想法有點兒怪. 她失蹤之後, 我才明白她是早有計劃的.”
“不, 我一定要找到她!”
盈盈是我的前生, 我是她的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