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十三)

4.4

在上海的兩天很輕鬆, 我們去見了SOMS在中國的幾個合作夥伴, 一些賣硬件的公司. 他們見到我都很驚訝, JAN的解釋是, 盈盈離開了公司, 我接替了她的工作.

我訂了星期五晚上飛天津的機票, JAN則留在上海度周末, 周日我們在天津會合.

在機場, 我買了小白要的安妮寶貝的書. 一路上我都在看那本書, 看到她描寫父親去世的章節, 我哭了. 我一直都不是一個讓父母省心的孩子. 出國前, 爸爸對我有一個總結, 實在精辟: 該幹什麽的時候就不幹什麽. 該念書的時候, 天天玩; 該工作的時候, 又開始念書; 該嫁人的時候, 出國了.

對父母我不能說是沒有愧疚的, 當時他們已經為我買了結婚的房子, 雖然反對我出國, 還是在我走之前把家裏所有的現款給了我. 可以說, 我是把父母洗劫一空離開中國的.

出國隻是一個借口, 我真的無法在二十五歲的時候, 麵對結婚生子的生活. 對於我的父母, 他們隻有我這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又不肯安定下來, 這是他們的不幸.

家裏還是老樣子.  我告訴他們我會在飛機上吃晚飯, 爸爸還是準備了很多菜. 看著我吃完, 爸爸開口問: “一個人在國外生活怎麽樣?”

“還好吧, 不過每一件事都象’熱水瓶’ 一樣.”

沒有想到, 爸爸的眼淚立刻湧了出來.

“熱水瓶”是我們家的一個典故. 大學畢業之後, 有幾個月我和另一個女孩子租房住在外麵, 日子逍遙得不得了, 平時小聚, 周末大聚, 我們那裏成了娛樂中心. 兩家的父母都不能接受, 強迫我們退了房, 各自回家.

後來, 有一天, 爸爸說我在家裏什麽都不管, 熱水瓶空了也不知道燒水灌上.

我覺得很奇怪:” 住在外麵的時候, 我們的熱水瓶總是滿的, 我從來也沒有忘記燒水. 為什麽回到家就總不記得.”

“在家裏, 你總以為自己是一個孩子, 父母是應該照顧你的. 出門了, 什麽事都要靠自己了, 你不去做, 也沒人會替你做.” 爸爸說.

轉天, 去見幾個朋友. 大概是物以類聚吧, 我的朋友不是已經出國了, 就是正在準備出國.

本來想在一家以前經常去的韓國燒烤吃飯, 卻發現小飯館已經被拆掉了.

我呆呆地看著那塊空地, 有多少個夜晚, 我和朋友在這裏一邊喝酒吃肉, 一邊暢想出國後的生活. 回想那時的自己, 真是天真. 我並不知道, 到荷蘭一個星期之後, 我就去了那裏的韓國餐館, 不是去吃飯, 是去刷杯子.

同來的朋友很不以為然:” 這家拆了, 就去別家唄.”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拋棄了一切, 卻從未想過, “一切”也可以拋棄我. 生活也許就是如此, 有時是物是人非, 有時是物非人也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