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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浪漫的批鬥歲月

(2007-05-16 18:31:48) 下一個

歲月留痕,有人指它浪漫,謂血色浪漫;有人斥它殘酷,說慘絕人寰。還有人為之頌揚,稱偉大革命。

一萬年太久,彈指一揮間,灰飛湮滅。

陳琳瑚者,教衛係統領導,老革命。戰爭時期九死一生,有一次在開會,被還鄉團包剿,與會者統統被打死,他重傷裝死倒在血泊與死屍下才得以活命。但因隻有他一個活口,難以自辯,自此留下曆史疑點,唯一可以自告清白的是留在胸部和頭部的槍孔(那是還鄉團補槍開的),那真是差之一毫的距離。做戲有這樣驚險的?(除了阿扁)

古人說:留得清白在人間。錯,時代變,應該是:留得清白在人身。

文革來至,批鬥自是家常便飯。後因為某事牽連上江青,陳於67年入獄,一直坐到文革結束才放出來。十年大獄,不知方外天地。

文革結束,老幹部彈冠相慶,官複原職。但是陳坐了十年冤獄,出來後仍是坐冷板凳。

直到公審四人幫,中央組織部來信,請陳赴京參與公審大會。但信的措辭不是揭發批判,而是參與作證,以證人身份不是以被迫害者身份出席,有點同案的意思。

陳琳瑚一路鬱鬱,從北京回來,幾天後便心肌梗死卒逝。

原來在關押期間,也就是在四人幫倒台前不久,陳終於熬不住了,提筆給江青寫了效忠信。此事也是天知地知陳知江青也許不知的事,想不到專案組在審查過程中翻到了這封信,而陳在出獄後又未向組織提到這封信,於是定性為賣身投靠,打入政治冷宮。

槍彈都沒奪得了陳的大命,一封不得已的紙信,卻送了陳的小命。

陳琳瑚的夫人也是老革命,有很美的名字:邊訫。

用上海話來念,不美了。

所以提倡全國說普通話,是有道理的。此是題外話,和浪漫不浪漫無關。

王西平者,山東老革命。打日本鬼子,打蔣介石,一路打倒上海,落腳生根,在教育係統任職。

文革來至,批鬥自是不在話下。

人的承受能力和認知能力各個不同。有人一批一鬥,開竅了。有人一鬥一批,犯蒙了。也有人批鬥一下,犯傻了。

王屬於三種人裏的第三種人。他犯傻了,神經鬥出了毛病。

某夜,他突然起床,慌忙穿衣著褲。他妻子問:幹嘛呀,深更半夜的?

王說:外麵高音喇叭在喊,叫我低頭認罪。是開批鬥會了,我得趕緊去,不能去晚了。

如是者,三番五次,家人沒有引起重視。

一日,王又去參加批鬥,就此再沒回來。幾天後在郊外的樹林裏發現他的屍身,他上吊在一棵小樹上。死得還是比較浪漫,至少有點殉情的意思。

老王一路革命,衝衝殺殺,怕過誰了?

他是想不開啊,這樣也是革命?老革命遇到新問題了,犯傻了。

媽媽者,自然是我的媽媽。

文革來至,批鬥自然不在話下。

媽媽是公司管人保的,自然在衝擊首例。有次開批鬥會,造反派逼著要經理書記打開檔案櫃,經理受不住了,示意媽媽交出鑰匙。媽媽大義凜然,對經理說:老X啊,黨給我們的權力怎麽可以交給他們?

媽媽最後被剃陰陽頭,貼大字報的漿糊灌頂,前後身貼著標語上下班,不得撕下------

有一晚,媽媽半夜開燈,哭了,又笑了,父親懂點醫道,感覺不對。

媽媽說:你看,老王來了(王西平)。

父親說:老王不是叛黨了嗎,怎麽會來?!

媽媽說:你看,你看,老王站在那兒,衝我笑咧。哈哈,嘿嘿!老王,你咋來咧,好嗎?嗚嗚,嗚!

自此,媽媽得了政治精神病,在她麵前不能提江青張春橋的名字,一提就開罵,山東人的粗口,喝,比走廊的那位粗口野多了去了。

四人幫打倒,單位組織開聲討會,媽媽屬於苦大仇深、受迫害典型上台發言。上得台來,媽媽開口說:

四人幫,我操你奶奶的X------然後號啕大哭,被人攙扶下去。

媽媽從此病愈,身心愉快。

媽媽得病,不屬於三種人裏的任何一種。人有氣性,她一生好鬥,決不服輸,她是傷在氣上,一時氣沒去處,憋在心裏,憋壞了。

 

有人要算帳,家家有本帳,曆史的帳,怎樣算,知道嗎?

五千年的帳本裏,就有這筆帳。

還是讓後人去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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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醜女的天空 回複 悄悄話 想起我的母親,她也有類似的經曆,不過頂住了!真是好文章啊!一萬年太久了呀
Luciel 回複 悄悄話 This is funny! Is it r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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