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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1 17:18:12) 下一個


旅館餐廳裏,三個旅客在用餐。
餐廳小而簡單,彌漫著咖啡和起司混雜的味道。這一類餐廳提供的飯菜自然也很簡單,但對那些匆匆過客來說卻很可口實惠。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鍾,從用餐的情況來看,今晚好象客人不多。
這是一座汽車旅館,其規模和樣式,就象遍布於全美國的那種汽車旅館一樣,樸素,踏實,座落在高速公路旁,讓那些風塵仆仆的客人很容易產生歇腳的欲望。現在整座旅館靜悄悄的,和室外深沉的夜色很協調,再配上走廊裏柔和的暖色燈光,組成一種安寧平和的情調,催人欲睡。
三人已經吃完飯。他們坐在一張桌上閑聊。不過他們相互認識隻是在剛才坐下吃飯的時候。兩個人是夥伴,一個叫法格裏,中等個子,眼窩深陷,嘴唇棱角分明的那個。另一個身材算是瘦長,相貌平平,手腳利落,說話卻羅哩羅嗦,他的名字叫勞克拉。單獨的那個名叫刮猜,瘦小的個子,蓄著唇髯,皮膚黝黑,飽經風霜的模樣。
吃飯的時候他們互相知道了對方的名字。然後就天南地北地閑聊,胡扯,表現很親熱。在旅途中,一見如故的事經常會發生,孤獨旅程容易使人產生親熱的感覺。
草草地吃了飯,為著第二天的路程,他們都覺著應該早一點歇息,於是離了座,向客房走去。在走向各自房間的走廊裏,他們都在轉著自己的念頭。短短的一頓飯的時間他們已經基本了解了對方,同時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每個人,在飛機上,旅館裏,飯桌上,遇見了某些人,這些人互相認識搭訕,都不過是偶然的即興的事情,他們隻是在某一時、某一點上相遇而已。
然而,相遇的結果呢,卻因著個人的差異而未必偶然。
就在他們各自開房門的時候,走廊那一頭傳來一聲響亮的吆喝:“嘿!夥計們,要道晚安了嗎?時間還早呢!”
三個人轉過身去時,說話的那人已來到麵前。這人身材高大,英俊挺拔,穿著漿洗得畢挺的西服,很有豪氣逼人的派頭。他放下公文箱,自我介紹:“我是提斯,生意人。今晚作你們的鄰居了。”
他一一和三人握了手,開了自家的房門進去,又探出頭來,“這兒地方不錯,錢好掙,妞兒也不差呢!”
不過五分鍾,提斯就來敲門了。“夥計們,時間還早呢,一起喝兩杯吧,喂,我來請客!”
刮猜躺在床上,吸著煙,騰雲駕霧,好象沒聽見任何聲音。
夥計兩個在屋裏。法格裏正在端量手上的家夥,那是一把刀和一支槍,決定不了哪一件用起來順手。敲門聲驚擾了他,他對勞克拉說:“我和他去泡一會兒。一切等我回來再定。”
“OK!今晚得逮一條大魚!”勞克拉躍躍欲試。
就在法格裏和提斯喝酒聊天的同時,刮猜在自己的屋裏也沒閑著。
他正伏在桌上寫東西,那是一封信,寫給他的妻子的,刮猜神情專注沉浸在思念的情緒中。
親愛的琳達:
你和巴托都好吧?離開你們已經快半年了。兩周前托周西帶的信及三千元錢收到了吧?周西是我在農莊裏一起幹活的夥伴。這次他回去就不再到外州闖蕩了。我也多麽想這樣啊!可是想到我們可憐的巴托,為了治好他的殘疾我們已經欠了一大筆錢,我們不是還計劃要買一棟屋子嗎?這都需要錢呢!外州畢竟可以多掙些錢。為了這個家,我不怕吃苦受累。隻是讓你跟著我受苦,受委曲,我感到不安。但你要相信我,我會讓你和巴托過上好日子的!
你現在可以在洗衣場少幹一點活了,多陪陪巴托。我現在掙多點了,你就不用這麽辛苦了。明天我將要去更南邊的農莊,那裏付得好一些。我來不及去郵局,就把剩下的三百元夾在信裏一起寄給你。吻你和巴托。
你的刮猜
刮猜寫完信,如釋重負,似乎了卻了心頭的一件大事。
午夜時分,走廊裏響起幾聲喧嘩,是提斯喝完了酒回房間,他是由法格裏架著胳膊回來的。法格裏替他開了房門,提斯一頭栽在床上,呼嚕呼嚕打起鼾聲。
法格裏回到自己的房間。
萬籟寂靜。小小的汽車旅館籠罩在夜色之中。隻有走廊兩邊的壁燈發出幽黯的光亮。
黑夜沉沉,時間正在悄悄過去。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天亮之前這世界上有些事情將會發生,有些事情將會默默消失,結局就會揭曉。新的一天將會重新開始。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朝著結局走去。
天色微明,東方天際閃出一線光芒,越過樹梢劃破沉寂的黑夜。新的一天就這樣靜悄悄地來臨了。
刮猜已經漱洗完畢,收拾停當。他走出房間,想不到,在走廊上與他們不期而遇……法格裏和勞克拉。刮猜舒了一口氣。
也就是說,他們和自己一樣,要早早趕路離開這兒。
他們應該已經得手了。
刮猜的心情平靜,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告訴兩人,他必須早一點趕到南邊的一個什麽農莊,這樣的話,還可以多掙半天的工錢。
分手的時候勞克拉拍拍刮猜的肩膀,“路上好走,你老兄好運氣!”
“彼此彼此,大家運氣好。”刮猜客氣的說。
法格裏和勞克拉又會到屋裏。幾分鍾後,乘著黎明前最後幾秒的陰翳,兩人扛著一個沉重的大包,走出旅館,扔進車子的後廂。
公路上一輛小車平穩地行駛著。駕車的是刮猜,天色逐漸明亮,四周的景物顯出清晰的輪廓。刮猜心情舒暢,車窗開著,他沐浴在清涼的空氣裏,晨風微微掠動了他的唇髯,刮猜將它撕下扔出窗外。他探起頭,從後視鏡裏瞧著自己,他得意地笑了:這是一張還蠻年青的臉。
昨晚自那兩個家夥在飯桌上和自己搭訕的時候,刮猜就知道自己被卯上了。他們的閑聊,看似無意,卻句句在套底;尤其是兩人的眼睛,更引起他的警覺……那是兩雙目無定睛的眼睛,眼光既冷又殘。刮猜知道自己是遇上了兩個危險人物。自己久在江湖,也知道一些靠吃公路飯的勾當。在刮猜的眼裏,這些勾當隻是一些小技倆而已,自己不肖為之。但是今晚,卻必須思謀脫身之計。
提斯的出現,使結局會有新的發展。那封信隻是一個布局,刮猜慶幸自己現在已經擺脫了險關。他想感謝上帝,不過,他即刻明白,上帝並不是每件事都會幫忙的。所以最後他隻有感謝自己,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頭腦,自己的經驗。他想到地球上從此少了一個叫提斯的人,此人的名字將留在警方的檔案裏。他不禁打個寒噤,刮猜可不想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警方的手裏。在他車廂的座椅下,整整齊齊放著十幾疊百元美鈔。他隻想去一個遠遠的安靜的小鎮,娶一個漂亮的妻子,過太太平平的日子。
旅館房間裏,法格裏和勞克拉正在清理場地。這是他們的必行公事,他們不能留下一絲痕跡,諸如手印,毛發等。他們兩個形影不離,象兄弟一樣。其實他們是搭檔,專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流躥各地,神出鬼沒。他們隻是在偶然的地點,偶然的時間,選中一個必然的對象下手。在職業水準上他們是一流的,從合作的角度看,他們也是一對最佳拍擋。法格裏長於用腦,安排計劃,籌劃行事步驟。勞克拉的特長在於行動利落,反應敏捷,擅長雞鳴狗盜。
因此,混跡江湖多年,他們總是無往而不利,不曾失過手,走過眼。
昨晚吃飯的時候,他們遇見了刮猜,於是和他閑聊。從三三兩兩的對話中,摸到了一點有關此人的來龍去脈。在沒有更好的對象的情況下,他們幾乎同是在心裏決定了今晚刮猜是他們的獵物:至少他們看中了對方那輛大馬力的工具車。
隻是提斯出現了,結局有了不同。
什麽都是偶然的,隻有結局才是必然的。
勞克拉打點行李停當,對法格裏說:“這趟手氣不好,碰上兩個都是窮鬼。媽的,這個隻是瞎咋乎,也許走掉的那個更有油水呢!”
法格裏正屏住氣將一根頭發夾進塑料袋裏,然後抬起頭:“昨晚你確實看清楚了,那封信是這樣寫的嗎?”
“當然啦,那還會有錯?”勞克拉記起昨晚潛進刮猜房間的情景,“喂,老大,你不是在責怪我吧?我這人你知道,就是對女人和小孩下不了手。昨晚那封信,唉!”
“ 我們要失手也就失在這上麵……”
勞克拉被法格裏說得心思恍惚,覺得自己鑄下大錯,行走不定。他隨手拿過床腳邊幾張報紙瀏覽。
“唉!”他突然大聲歎氣。
“怎麽了?”法格裏問。
“老大,我們這樣幹,太辛苦點了吧!你看,”勞克拉拍了拍手中的報紙,“這家夥,一個人搶銀行,還真得手了呐!依咱兩的水平,也該去幹件一勞永逸的大事……搶銀行去!”
“哪天的報紙?念給我聽聽。”
勞克拉咳了咳嗓子,用平板遲膩的語調念到:
“據沃思伍德郡警方稱,昨日淩晨,咳咳,應該是前天吧,該郡舒芒鎮地方銀行被劫。案發時間約在午夜一時至二時左右.無人員傷亡。據報,銀行被盜現金達三什萬元之數……“
“好啦!停住吧。”
“怎麽了?”
“也許結果不會是這樣,如果昨晚上就看到這報紙……”法格裏看著勞克拉,一字一句地說,臉色陰沉得可怕。
窗外,天色逐漸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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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梧桐 回複 悄悄話 新的一天將會重新開始。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朝著結局走去。

偶然縱使搖擺不定的,但必然是一定的,一個個偶然朝著必然走去,看似句外,實質已成定局中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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