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後認識了三個湖南男人, 按認識的時間順序從遠到近排列一二三, 想到寫這篇文章, 還得從這第三個湖南人說起。
其實要說認識他, 也還算不上,隻是在網上的一些文壇中讀過他的文章。 網這個東東, 真真假假, 反正誰也看不見誰。 也正因為如此, 寫的文字就可以更肆無忌憚些, 不需要太多掩飾--當然以結交異性為目的的文章不算--所以文如其人的可信性也許比真實世界還要高一點。
第一次遇到此人(稱他為憂樂好了, 反正他在網上用的也非真名), 是在給壇中一文章寫了跟貼後, 發現有個叫憂樂的寫了兩句很不客氣的話給原文, 然後又給我的貼貼了一張膏藥, 一來二去的就互相介紹了兩本英文書看, 他推薦的那本叫A Land to Remember。 幾天後和朋友聊天, 朋友是資深潛水網米, 看文章也頗刁, 說了幾個網上大腕兒的名字, 其中就有憂樂, 我相信他的眼光, 就去查了查。 那時憂樂的博客還沒建立, 我又懶, 隻撿了最新的一篇看, 講的是一廚房調料的事兒, 頗有些豪爽俠氣, 夾帶了好些半原創半翻版的武俠風格, 很是不同, 看寫的原因也似乎緣於和人理論。 我讚歎了一聲,想著, 這人有才亦有脾氣,也就忘了。 後來有一天, 突然他又冒出來, 誇了我的一篇文章, 我心頭自是一喜, 不過之後又好長時間沒見著他露頭。 原本, 事情就可能一直這樣, 在潛水和無關痛癢的灌水間, 我們互相遺忘。 偏偏前幾天, 憂樂浮出水麵給別人的一個貼子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我一時興起, “頂”了兩句, 又是一來一回, 這家夥居然很不給麵子地暗喻我在胡說八道! 不過沒容我吃驚生氣還擊, 開會的時間到了。 會照舊是冗長的讓我昏昏欲睡, 幸而有前麵這個插曲, 讓我做做白日夢--想象如果我是以前的繡樓小姐, 被一關東大漢大喝一聲“呀呀呸!”,定會顫抖地翹著蘭花指, 抖抖地嬌嗬兩聲“你,你, 你你你, 膽大的狂徒!”, 然後兩眼一翻。。。想到這裏我覺得好笑之極, 瞌睡也沒了。 晚上在家仔細看了看憂樂的文章, (此時他的博客已有), 知道他是湖南人, 也終於發現, 雖然他的評語有時直接的讓人下不來台, 用詞也“豪放”得很, 可是他的大多數文章, 卻是俠骨柔情, 細膩豐富, 有條有理, 的確有那麽一手絕活。 我喜歡他的文筆, 希望和他多交流, 他一口答應, 然後認認真真地開始看我的博客, 認認真真地寫感想, 毫無敷衍之意。 如果文如其人, 憂樂必定是個極可交的朋友, 雖然有那麽一點自大。
我在湖北生活過, 沒去過湖南。 對湖南的接觸, 最早完全來自"嶽陽樓記”, 小時候父親讓我練習鋼筆字, 找了個帖子, 就是"嶽陽樓記”, 每天臨摹3,4遍, 有那麽一陣子都可以倒背如流, 現在記得比較清楚的隻有最後兩句了。 在北美上大學時, 認識了一個男孩, 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湖南人。 相識沒多久, 他給我本書, 是電腦方麵的, 那時我剛開始學這個, 我要給他錢, 他臉一黑, 有一陣子沒理我。 後來他說, 他當我是朋友, 所以送書給我, 我一掏錢, 他覺得我這人不爽氣, 我解釋了半天, 從家庭教育到個人習慣, 才算和解。 做了很多年朋友, 他常常讓我刮目相看, 本來以為他就是大大咧咧的理工男生, 講俠義, 講朋友義氣, 後來發現他的文學造詣藏得牢牢的, 詩, 詞,文賦, 他是第一個和我講王國維的人生三重境界的人。 他對我的文章, 行事, 常常有些不客氣的嘲諷, 但是揭破我那點小虛榮心, 提醒我聽點不同意見之後, 他又會很認真地告訴我, 這篇想法很好, 那篇文筆不錯。 他的母親很早去世了, 他常提到她--一個很賢惠親切的女人, 在母親住院的時候, 他在病床邊, 逗母親笑, 描繪著將來他要如何賺錢孝順她。 講這些的時候, 他也盡量用隨意的口氣, 典型的大男人,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溫柔。
大三的夏季, 那年的國際化學奧林匹克競賽在我的大學進行, 我當了中國那4個參賽中學生的接待。 3男1女, 最大的16,17吧, 個子是最小的, 可是他們管他叫老大。 老大是湖南人, 尊稱老大並不僅僅因為他年紀最長, 也因為他的成績很棒。 老大的普通話真是難懂, 帶著很獨特的湖南口音, 翹上翹下的, 有時候得讓他重複幾遍才行。 老大總想擺擺威嚴, 可是大家都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誰讓他說話的時候總帶著笑臉來著?那年大家的發揮都沒有到最佳狀態, 老大帶頭, 眼圈哭得紅紅的。 老大後來在加州讀了博士, 我們一直保持著聯係, 他有時要給我講講他的光榮曆史--可能怕我把他當作書呆子--說他當年如何在湖南那小地方威風, “誰不聽話, 我就砍他!”, 好像他總帶著一幫子小嘍羅到處拔刀伸展正義的樣子, 如果我沒見過他, 還真就有可能被唬住, 可是他忘了, 我看到過他的笑容和淚水啊。 老大很早就有個漂亮的女朋友, 典型的早戀, 每次電話中提起她, 他的聲音總羞羞澀澀的, 一點沒有龍頭老大的樣子。 有一年他的父親要開刀, 老大還是學生身份, 那年回去就得滯留很久的留美學生多得是, 尤其他的那種專業, 可是老大還是借了錢, 回去看父親, 這對他更重要些。 有時我們談到一些不平之事, 我總是激動的那個, 他總比我更有耐心。
被憂樂這個家夥一頂,我突然想到了另外這兩個朋友, 完全沒有關係的三個人, 可是我仿佛覺得有些東西很像, 具體是什麽, 也說不清楚, 就是一種感覺吧。 也許, 美麗的友誼, 就是從這樣的感覺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