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這個周末,難得遇上了個豔陽天。 盤算了好久卻一直耽擱下來的周末晨練,今天終於可以付諸於行動了。
換上運動服,一身輕鬆地走出公寓大樓。 外麵天高雲淡,空氣中透著一絲清新的涼意。 來到路上,才想起到底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的問題。 我新住的地方,在 CHELSEA 和 SOUTH KENSINGTON 的交界地帶。 往左,往右都可以通向海德公園。忽念及海德公園麵積太大,剛恢複晨練便繞諾大的皇家園林跑一圈估計力不從心 ,於是臨時決定乘兩站地鐵到小巧別致的聖吉姆斯公園。
走出地鐵站,迎麵就是聖吉姆斯公園的一個入口。 許是出於, 在這樣的一個季節,對如此宜人的周末的眷戀,公園裏的遊人已是鱗次櫛比。準備活動過後,我選了一條小路,開始慢跑起來。 撲入眼簾的是滄桑的古樹下,色彩斑駁的落葉隨著輕風,在綠色的草坪上微微地掀起,又緩緩地落下。是啊,已經是深秋了,又到了 落葉歸根的季節。多少年來,秋天已經成了我胸口的痛。每逢秋天將至的時候,不管身處地球的那個角落,我都會感到不寒而栗;寒意的背後,是那無可奈何的傷感。 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在我十六歲的那個暴雨肆虐的寒秋,父親永遠地離我而去,丟給我一個畢生的無助的缺憾。有人說,時間的雙手能夠撫平一切傷口。我想,說這話的人,一定是沒有經曆過徹骨的痛。或者,我已經成了這樣的一個異物,無法遵循任何放置四海而皆準的法則;亦或,在潛意識裏,我始終不願意放棄那份痛,因為對我來說,這份痛的深處,牽引著父親對我的關愛和期待?
我踏著落葉,在樹下慢跑著,盡量讓自己的思緒離開從前,回到現在。我開始觀察周圍的人,那些在小路上悠閑地踱著方步的人,那些在木椅上慵懶地曬著太陽的人,那些在草坪上寫寫劃劃的人,那些在灌木叢下挑逗肥胖的鬆鼠的人;那些風燭殘年仍然相依相伴的老人,那些臨近不惑或者依然困惑著的中年人,那些風華正茂卿卿我我的情侶,那些在咿咿呀呀蹣跚學步的孩童。。。
在這個公園,和我走過的其他歐洲的公園一樣,遊人是允許喂身邊遍地叢生的小動物的:伶俐的鬆鼠,高雅的天鵝,臃腫的大雁,潔白的鴿子,各色的鴨子。。 。一位坐在木椅上的老奶奶,正在專心致誌地拿著蒜香味的麵包碎兒喂膝蓋上的一隻乖巧的鬆鼠,她的肩膀上還立著兩隻垂涎的鳥兒。我喜歡這樣的一種氛圍,真實,平淡,寧靜,和諧。在這樣的氛圍裏,至少在那一瞬間,人與人,人與動物,人與自然,不分老幼,不分性別,不分種族,相互尊重,相互謙讓,相互扶助。
我是學工科出身的,相信科學,但是我對達爾文的適者生存終有一份抵觸。還記得今年春天,我和漁童兒去阿拉斯加的一個荒島上看熊。因為導遊的疏忽,直升機在把我們三個扔下離去之後,我們才意識到忘了隨身帶船槳過來。因為從我們著陸的島到看熊的島還有一段水路,我們隻好穿越島上的一大片林子去找守林人尋求幫助。走到林子的深處,我們看到一堆白花花的鹿骨。 因為骷髏是完整無損地橫在那裏,導遊解釋說這頭鹿不會是受到大動物的攻擊死去的,死因最大可能是沒有熬過寒冬的饑寒交迫。我試探著問她可不可以在冬天將臨的時候,空投一些食物以幫助林子裏的動物過冬。 導遊淡淡地說,‘不允許的。它們得遵守優勝劣汰的生命準則。’我無言,因為我知道,科學的論斷往往是冷酷無情的。
沿聖吉姆斯公園跑過一周,並沒有感到事先想象的那種疲憊。 於是,我又繞裏圈兒開始散步,作一些放鬆活動。 這使我得以更細致地體會公園裏洋溢的那種安詳和悠閑。 這裏的樂趣,不專屬於生命的某一個階段,因此更體現了一種‘主權’的平等: 年青人在樹下的激情親吻,並不妨礙老人們在路旁你扶我一把,我攙你一下,也不會妨礙媽媽在橋上小心翼翼地扶著女兒學腳踏車,或者爸爸在草坪上認真地輔導兒子踢足球,更不會妨礙各方遊人在湖畔喂著各類水鳥。浪漫的愛,親情的愛,人性的愛,有如一股甘美的清泉,滋潤著公園中每一個人的心田。而那些小動物,似乎也頗通人情世故,對著遊人頻頻示好。尤其是那些吃飽喝足的小鬆鼠,在明媚的陽光下,在綠油油的草坪上,閃動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對遊人作揖行禮。 還有那麽一隻,倒掛在樹頭,對著遊人的鏡頭騷首弄姿,一個十足的表現狂。
這樣的一個深秋,讓我感到了愛的溫暖,甜蜜和酣暢。 雖然漁童兒在大西洋的彼岸,對我而言還是那麽的遙不可及。但這又何妨? 因為有一種愛,叫等待:
有一種愛,
叫等待:
等待三十幾輪的
春花秋實
等待三百多次的
陰缺盈滿
有一種愛,
叫等待:
等待著含淚的微笑
隨相識綻放
等待著含笑的眼淚
隨相知風幹
有一種愛,
叫等待:
等待著彼此的寬容
送走了黑夜
等待著相互的信任
為黎明剪彩
有一種愛,
叫等待:
等待著純美的情結
被空間延長
等待著苦澀的距離
被思念縮短
有一種愛,
叫等待:
等待著七天過後
相擁入懷
等待著來年
不必再長久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