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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是一種宗教嗎?

(2006-07-28 10:00:56) 下一個
《科學是一種宗教嗎?》轉貼自三思網站
http://oursci.org/magazine/200505/0512.htm
此文作者曾寫過《自私的基因》一書,是一位無神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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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是一種宗教嗎?

理查德·道金斯

柯南譯自《魔鬼牧師》


  在1996年美國人道主義協會頒獎儀式上的演講

  把艾滋病病毒、瘋牛病和其他一些東西對人類造成的威脅塗上世界末日的色彩,這是很時髦的一件事。但是我認為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宗教信仰才是世界最大的邪惡之一,它的邪惡程度可以與天花病毒相提並論,但是比它更難根除。

  宗教信仰——作為信仰它不是基於證據的——是任何宗教最大的缺陷。看看北愛爾蘭或者中東地區,誰能相信宗教信仰這種“思想病毒”不是極端危險呢?一個故事告訴年輕的穆斯林自殺性爆炸事件製造者,殉教是上天堂的捷徑——不僅僅是上天堂,而是上天堂的一個很特別的部分,在那裏他們將得到娶72個處女的特別獎勵。我有時候想,我們最好的希望或許是提供一種“精神武器控製”:派遣經過特殊訓練的神學家,逐漸減少為了(獲得72個)處女(而進行恐怖活動)的人的比率。

  既然宗教信仰是危險的——並且考慮到在一個叫做“科學”的活動中理性和觀察所達到的成就——我發現有點諷刺的是,當我公開演講的時候,似乎總是有什麽人走上前來說,“當然,你的科學隻不過是一種宗教,就像我們的宗教。從根本上講,科學最終歸結到宗教信仰,不是嗎?”

  好吧,科學不是宗教,並且它也不能最終歸於宗教信仰。盡管它擁有宗教的許多美德,宗教的那些缺點它一個也沒有。科學基於可以驗證的證據。宗教信仰不僅缺乏證據,它還公開宣布,它的自豪與喜悅不依靠證據。為什麽基督徒要批評懷疑的多馬(“懷疑的多馬”是聖經中的人物,耶穌的一個門徒。他曾懷疑耶穌的複活——譯注)呢?其他的門徒被當作道德的典範,因為他們忠於宗教信仰。而另一方麵,懷疑的多馬要求(耶穌複活的)證據。或許他應該成為科學家的保護神。

  我收到關於“科學是一種宗教”的評論的一個原因,在於我相信進化的事實。我甚至可以說是充滿熱情的相信它。對於某些人,這可能會被淺薄的看作類似於宗教信仰。但是令我相信進化的那些證據不僅僅是強大而不可抗拒,任何對進化心存疑慮的人都可以自由得到這些證據進行研究。任何人都可以研究我同樣知道的證據,並且大概也會得到類似的結論。但是如果你有一個完全基於宗教信仰的信仰,我就不能質疑你的理由。你可以躲到個人的信仰之牆的後麵,讓我傷不到你。

  當然,實際上個別科學家確實有時候滑入了宗教信仰,並且少數人非常固執的相信最喜愛的理論,以至於他們有時候偽造證據。然而,這種情況有時候會發生的事實,並不能改變一個原則,那就是: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他們感到恥辱而不是驕傲。科學的手段是如此的嚴密,以至於這些偽造的證據最終會被揭穿。

  科學實際上是世界上最有道德、最誠實的學科之一——因為如果沒有科學家誠實報告證據的忠誠,科學將完全崩潰。(正如詹姆斯•蘭迪所指出的,這是科學家常常被特異功能騙子愚弄的原因之一。也是為什麽職業魔術師更適合擔任拆穿騙局的角色的原因;科學家隻不過沒料到存在有意的欺騙。)其他一些職業(不必專門提到律師)會偽造證據或者至少是扭曲證據,這正是某些人名利雙收的途徑。

  因而,科學沒有宗教的主要缺點,即宗教信仰。但是,正如我指出的,科學確實擁有宗教的一些美德。宗教可能追求為其信徒提供許多好處——包括(對世界的)解釋、安慰和振奮精神。科學也可以在這些領域提供同樣的東西。

  人類對解釋有巨大的渴望。這可能是為什麽人類普遍擁有宗教的主要原因之一,因為宗教確實追求提供解釋。我們在這個神秘的宇宙中獲得自我意識,並且我們渴望理解它。大多數宗教都提供了一個宇宙學和生物學,一個生命的理論,一個起源的理論,以及存在的理由。這樣,他們就證明宗教在某種意義上是科學;這不過是壞科學(bad science)。不要傾心於宗教和科學在不同維度上運作、關心非常不同種類的問題的說法。在曆史上宗教總是試圖回答那些完全應該屬於科學的問題。因此,現在不應該讓宗教從它傳統的戰場上撤退。宗教確實提供了宇宙學和生物學;然而它們都是假的。

  提供安慰對科學而言更困難。和宗教不同,科學不能讓人們和他們所愛的人在死後團圓。從科學的觀點看,這個世界上被損害的人,無法期待傷害到他們的人來世會遭到大快人心的因果報應。我們可以爭辯說,如果來生的說法是虛幻的(我相信它是虛幻的),它所提供的安慰是虛偽的。但是這還不夠,倘若人們永遠沒有發現它是虛妄的,一個虛假的信念能夠和一個真實的信念一樣提供安慰。但是如果安慰來的那麽廉價,科學也能提供其他的廉價手段,例如止痛片。這些手段提供的安慰或許是或者不是幻覺,但是它們確實有效。

  然而,科學確實能做到振奮人心。所有大的宗教都為崇敬、對奇跡和宇宙之美的讚歎留下了空間。令人顫抖和喘氣的崇敬——幾乎是膜拜——心中對奇跡的讚歎,這些正是科學可以提供的。它遠遠超越了聖徒和神秘主義者最瘋狂的夢想。超自然在我們(對世界的)解釋中沒有任何位置的這一事實、我們對宇宙和生命如此豐富的理解,並沒有減少敬畏。正相反,僅僅在顯微鏡下一瞥螞蟻的大腦,或者從望遠鏡中一瞥擁有10億個世界的古老星係,就足夠讓井底之蛙式的讚美詩相形見絀。

  正如我說過的,當有人對我說科學——或者科學的某一部分,比如進化論——和其它任何宗教一樣,我常常會憤怒地否認這種說法。但是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錯誤的策略。或許正確的策略是感激地接受這種指控,然後要求在宗教教育的課堂上“同等時間”地講授科學。我越這麽想,就越意識到這可能是個絕妙的主意。所以我想稍微談談宗教教育以及科學在其中可能扮演的地位。

  我對培養兒童成長的方式感觸頗深。我不完全熟悉美國培養兒童成長的方式,我所說的可能和英國關係更大。在英國有國家強製、法律強迫的兒童宗教教育。在美國這是違憲的,但是我猜想,美國兒童仍然接受宗教教育——家長認為哪種宗教合適,他們就教給孩子哪種宗教。

  這讓我形成了關於兒童精神虐待的一個觀點。在1995年的某期《獨立報》上——《獨立報》是英國的主要報紙之一——有一幅十分甜蜜和感人的照片。那是聖誕節期間,照片展示了三個兒童扮成三賢人出演基督降生劇。伴隨這幅照片的故事描述了一個兒童是穆斯林,一個是印度教徒,一個是基督徒。這個故事甜蜜和感染的地方大概是:他們都參與了這出基督降生劇。

  不那麽甜蜜和不那麽感染的地方在於,這些兒童都隻有4歲。你如何可能把一個4歲的兒童描述成穆斯林、基督徒、印度教徒或者是猶太教徒?你會說一個4歲的經濟貨幣主義者嗎?你會說一個4歲的新孤立主義者,或者一個4歲的自由主義共和黨人嗎?當兒童一旦長大之後,就大概能夠自己評價關於宇宙和這個世界的看法。在我們的文化中,宗教是一個不能懷疑,絕對接受的領域——甚至沒人注意到它是多麽地怪異——在孩子將來會成為什麽、如何培養孩子、孩子將擁有什麽樣的關於宇宙、生命和存在的觀點方麵,家長有完全和絕對的決定權。你明白我說的兒童精神濫用是什麽意思了嗎?

  現在看看宗教教育想實現的各種目標,目標之一可能是鼓勵兒童反思關於存在的深刻問題,讓他們超越單調的平凡生命,從而思考永恒的角度(sub specie aeternitatis)。

  科學能提供關於生命和宇宙的看法。正如我所說的,這種看法讓詩歌的靈感相形見拙,遠遠勝過任何相互矛盾的宗教信仰和世界上各種宗教令人失望的新傳統。

  例如,如果我們能夠向兒童略為提示一下宇宙年齡的問題,他們怎麽還能夠受到宗教的感召呢?如果,在基督死去的那一刻,他的死訊以最快的速度從地球傳往宇宙。這個可怕的消息至今傳出了多遠?根據狹義相對論,答案是:在任何情況下,這個消息都不能傳出銀河直徑的1/50——在一個超過1億個星係的宇宙中,這還趕不上到離我們最近星係的距離的千分之一。這個宇宙很大程度很可能對基督、他的降生、他的受難和死亡毫不關心。甚至像地球生命起源這樣重大的消息,也僅可能剛穿過我們小小的本星係團。生命起源這一事件在地球時間尺度上是如此的古老,如果用你張開的雙臂比擬這段時間,整個人類曆史、整個人類文化,就像用指甲銼銼一下指甲所帶出的細小顆粒。

  來自設計的論證是宗教曆史重要的一部分,不消說,我的宗教教育課上不能忽略它。兒童應該看看動植物界那些迷惑人的奇跡,並且考慮一下達爾文主義和與其並列的神創論,然後形成他們自己的觀點。我認為如果給兒童展示證據,那麽他們形成正確的觀點並不困難。讓我擔憂的不是同等時間問題,而是——據我看到的——英國和美國的兒童根本沒有時間接觸進化論,卻被教授了神創論(不論是在學校、教堂還是在家中)。

  教授超過一種以上的神創論也會很有趣。在這個文化中,占支配地位的神創論恰好是猶太人的創世神話。這個神話來自於巴比倫人的創世神話。當然,還有很多很多其它的神創論,或許它們都應該擁有同等時間(除非學習其它東西的時間不夠了)。我知道印度教徒相信世界誕生於一個宇宙黃油攪拌器,而尼日利亞人相信這個世界是由來自螞蟻糞便的上帝創造出的。很顯然,這些故事和猶太教—基督教的亞當和夏娃的神化擁有同樣的權利要求同等時間。

  關於創世就談到這裏。現在我要談談先知。哈雷彗星必然將於2062年回歸。根本不能指望聖經或者特爾斐的語言能有這樣的精確度。占星術士和諾查丹瑪斯式的預言家不敢做出一個實際的預言,而是用曖昧的煙幕掩蓋他們的欺騙行為。在許多宗教傳統中,占星術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包括印度教。我先前提到的三賢人據說是被一顆恒星引導到耶穌的搖籃前麵的。我們可以問問兒童,他們認為恒星對人類事務的影響力是通過什麽樣的物理途徑傳播的。

  順便說,在1995年的聖誕節期間,BBC電台有一個令人震驚的節目,節目中有1個天文學家,一個主教和一個記者。他們被委以“重走三賢人之路”的任務。你可能理解主教和記者的參與(那個記者恰好是一個宗教作家),但是那個天文學家大概是個受人尊敬的天文學作家,而她也與後兩位結伴而行。在一路上,她談到當土星和木星處於天王星(或者無論是什麽星)上麵的命宮的時候發生什麽征兆。事實上她並不相信占星術,但是有一個問題是,我們的文化傳統是寬容它,模模糊糊地因為它而開心——以至於科學的人不相信占星術,但是也有幾分認為這是一點無害的娛樂。我確實非常嚴肅的對待占星術:我認為它非常有害,因為它破壞了理性,而我很願意看到一個反對占星術的運動。

  當宗教教育課講到倫理的時候,我不認為科學事實上有多少可說的,而我願意把它換成理性道德哲學。兒童認為有絕對的正確和錯誤的標準嗎?如果是這樣,它們來自何處?你能建立區分對錯的好原則嗎?就像“你希望別人怎麽對待你,你就要怎麽對待別人”和“為最大多數人謀求最大利益”(不管那是什麽意思)。不管你個人的道德是什麽,作為一個進化論者,道德從何而來、人類大腦通過什麽樣的途徑獲得了擁有倫理、道德的趨勢,以及對正確和錯誤的感覺,這是一個值得問的問題。

  我們應該珍視人類生命超過珍視其它一切生命嗎?在智人這個物種周圍有沒有一圈剛性的牆壁?或者,我們應該討論是否有其他物種有權享受我們的人道主義同情嗎?例如,我們應該支持“生命權利”(right-to-life)的遊說活動嗎?支持“生命權利”的都是人類。我們應該珍視一個能蠕動的胎兒的生命超過珍視一個能思考和感覺的黑猩猩的生命嗎?我們在智人這個物種周圍——甚至是在一小塊胚胎組織周圍——豎起圍牆的基礎是什麽?(當你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並沒有一個合理的進化論上的理由)。當我們和黑猩猩都有一個共同祖先進化而來的時候,這個圍牆是否突然自己豎了起來?

  接下來,我要從道德轉到最後一個話題:末世論。我們從熱力學第二定律得知,所有的複雜性、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笑聲和悲哀最終都要歸於冰冷的虛無。這些東西——以及我們——隻不過是暫時性的,隻不過是滑向均一的深淵的過程中的一個小插曲。

  我們知道宇宙正在膨脹,並且或許會永遠膨脹下去,盡管它也可能再次收縮。我們知道,不管宇宙發生了什麽,太陽將會在6000萬個世紀後把地球吞沒。

  時間本身從某個特定的時刻開始,並且時間可能在某個時刻終結——或者它不會終結。時間可能在局部範圍終結——在人們稱作“黑洞”的縮比坍塌中。宇宙的定律看上去在宇宙的任何地方都有效。為什麽會這樣?在這些坍塌中定律會改變嗎?奇思妙想一下,時間可能帶著新的物理定律和常數重新開始。有人認為,存在許多宇宙,每一個都和其他的宇宙完全隔離。對於一個宇宙而言,其他的並不存在。那麽,在這些宇宙間可能存在著一種達爾文式的選擇。

  這樣,科學就有很好的理由進入宗教教育中。但是這還不夠。我相信熟悉一點詹姆士王版本的聖經,對於每一個想理解英語文學中典故的人是很重要的。連同《公禱書》一起,聖經在《牛津引語詞典》中占了58頁。比它多的隻有莎士比亞。我確實認為,如果兒童想閱讀英語文學,並理解諸如“透我們如今彷佛對著鏡子觀看,饃糊不清”、“凡屬肉體的人盡都如草”、“快跑的未必能贏”、“曠野的呼喊”、“惡有惡報”、“在異邦的穀地”、“加沙盲人”、“表麵上的安慰”、“少而可貴的錢”的短語的起源,不接受一點聖經教育是不幸的。

  我現在想回到“科學不過是一種宗教信仰”的指控上來。這個指控的更極端版本——作為一個科學家和理性主義者,我經常遇到它——是指控科學家本人的狂熱和頑固如同信教的人表現出來到。有時候,這個指控或許有點道理,但是作為狂熱的偏執者,我們科學家在遊戲中還很業餘。我們滿足於和不同意我們的人爭論。我們不殺掉他們。

  但是即便是對純粹口頭上的狂熱行為的指控,我也要否認。因為我們思考和檢驗了證據而深感讚同——甚至是充滿熱情地——某事,和因為內心的啟示、或是曆史上某人的內心啟示,隨後被傳統神聖化,從而深感讚同某事,這兩者之間有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區別。一個通過引用證據和邏輯而支持的信仰,和一個僅僅由傳統、權威或者天啟支持的信仰,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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