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147)
2014 (97)
讀大陸男作家的文字,如馮唐和李承鵬,依稀總聞到一股青春期沾滿男性荷爾蒙的被窩的味道。陽剛粗獷的文字,乍讀起來酣暢淋漓,大呼過癮。讀著讀著,就開始有點感覺好像在公共澡堂裏,大家互相肉帛相見,貌似麵不改色心不跳,隱隱約約卻感到不適與尷尬。最後草草衝洗完畢,換好衣服走人。
讀港台男作家的文字,如董橋,卻猶如置身於舊時英國鄉間大宅,仿佛踩著飯廳厚厚的土耳其地毯,地板吱吱作響;桃木餐具櫃子裏亮著明晃的銀器,隱隱有一股絲絨錦繡的陳年塵味。讀董橋,感覺自己要麽是西裝革履叼著煙鬥翻著《泰晤士報》,要麽是長衫馬褂捧著茶盅坐在酸枝椅上品玩嵌螺鈿百寶的明清提盒印匣。
大陸男作家好像都善於或者樂於男女之間細節的描寫,而且寫得毫不遮掩旁若無人直抒心曲。大量身體敏感器官的詞匯,近乎醫學教科書般的生理反應與動作描寫充盈著字裏行間,讓男讀者讀得唇焦舌燥,女讀者臉紅耳赤:
“早上太陽底下,她們的的確良或是喬其紗的小褂半透明地搖擺,很容易知道有沒有戴奶罩,甚至看到背後是用紐扣還是搭鉤固定的。現在想起,這種半透明的搖擺比抽屜裏的成人陸遜淫蕩百倍。”(馮唐:《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
“我的下身不停我解釋,打個響指,上指青天,像是野狗聽見動靜,迅速地把兩隻耳朵豎起來。我屏息凝神,口念“唵嘛呢叭咪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十四字真言。我想不明白,我好好學習了,早上起來,為什麽我的下體還是天天向上?”(馮唐:《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
“不二有很好的聽力,他聽見弘忍右腳大腳趾敲打靴底,左側大腿縫匠肌強直,整個陰囊上毛孔肅立,陰毛金剛樣炸開,陽具佛塔樣強直,馬眼處溢出小量液體,仿佛竹竿上的露水緩慢生成,逐漸匯集到竹葉的末端。不二還有很好的嗅覺,他聞見玄機青細的點點滴滴的發根茁壯生長,乳房隨著呼吸起伏摩擦絲質僧衣,小腹收緊後浮起淺薄的汗水,陰毛菩提樣搖曳,陰戶蓮花樣開闔,陰唇濕潤,仿佛荷葉背麵的絨毛附著的一層淡淡的水氣。”(馮唐:《不二》)
“我隻知道當我奮力摟住她時有種破碎的宿命感,萬念俱灰的快樂。
卓敏一開始阻止我的進入,拚命抓扯著我,用經舞蹈訓練而非常有力的雙腿阻擋我,情急之下甚至用藏語大聲罵我。她的力量打得驚人,但某一刻她突然放棄,也許是看見我凶狠的眼神選擇放棄。她就像一頭優雅的藏羚羊,沒日沒夜地逃避野獸追殺,一旦被叼住脖子就放棄抵抗,溫柔無助地接受屠殺。
漸漸,她下意識隨著我的節奏而聳動,她的身體像一根柔韌的青藤,肌膚散發著酥油茶的清香,而且,中央處如同一塊散發青草氣息的淤泥把我往下吸拽,我身陷其中,溫暖得無法自拔。
她的聲音像嬰兒的哭啼從遙遠的地方飄渺傳來,有某種傷心,甚至某種神秘。。。。。。我像駕著一輛失去製動力的車被甩向漫無邊際的天空,腦海裏突然劃過一抹碧璽晶瑩剔透的光芒,刺痛著我的整個脊梁,我大叫:“我死了!”
然後無聲無息。
終於,她像一個柔弱的嬰兒在我懷裏睡著了,我輕輕撫摸著她光滑的後背,不知為什麽,嘴裏有種倦怠的憂傷。”(李承鵬:《你是我的敵人》)
舊派文人道貌岸然的衣冠之下也有一顆禽獸之心。但褻玩的文字絕不會像馮唐李承鵬們那麽纖毫畢露:
“大仲馬不介意妻子跟朋友私通,還喜歡把情人讓給小仲馬消受,小仲馬忍不住說,“我真膩煩了,老爺子你怎麽老把你的老相好讓給我睡,新靴子也要我先穿鬆了你才穿!”大仲馬聽了說,“那是你的造化,證明你的器官夠粗你的腳夠細。”(董橋《從前》)
“消受”二字,便勝卻馮唐的“腫脹”無數!
“我聽葉先生說丁寧原來跟蠻牛偷偷好過,說是姐姐心疼弟弟渾身精肉沒個消停處,照應他照應到下鄉種地娶老婆還掛肚牽腸。真實老年月的老情事,順手拈得出張恨水筆下一榻風月。”(董橋《那些名字那些人》)
“消停”與“照應”這兩個詞組,用的是如此波瀾不驚,卻韻味深遠,惹人遐思無窮。比起馮唐《不二》,《天下卵》裏比比皆是觸目驚心的“陽具”和“射精”,高出不隻一個段位!
而馮唐居然還曾經寫文諷刺過董橋,看不起人家的舊派文人氣!
也難怪,馮唐這位多麵怪才,讀書破萬卷,所以寫得出弘忍魚玄機的《不二》;作為協和醫院的婦科醫學博士,他可以用精準的解剖學語匯寫《天下卵》;作為麥肯錫谘詢公司高級白領,他可以用商業谘詢的專業術語寫出《麻將》。他用了幾乎一整頁,如數家珍把所有日本AV新老女星的名字羅列出來,顯出老馮少年氣盛時看黃碟的深度與廣度。這些,都是老派文人董橋所不能望其項背的。
隻是,馮唐憑這樣的文字,真的能打敗時間嗎?
我深表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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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董橋的文化貴族腔調在國內也有市場, 但小眾,賺不了大錢。要賺大發, 確實要像馮唐這樣遊走在三俗邊緣。不會被禁,但又有足夠的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