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y in the Water 水妖 - 夏瑪蘭的心魔

很多很多人不喜歡水妖，甚至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很少數人為水妖叫好，欣賞“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其命中注定意義”的主題，或是欣賞“隻有有童心、純潔的人才能看清世界真相” 的主題。

但是夏瑪蘭寫水妖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絕大多數看過水妖的人是不明白這部電影的，主要原因是電影是在描繪很特殊的創作過程，而這個創作過程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曆。水妖是一個深井。影片無處不在的特殊符號、影射，對不同人來說，會有不同程度的理解。希望這篇文章能喚起有心人探索水妖深意的興趣。

我至今還沒有看到一篇說到點子上的正式出版的水妖電影評論，都是一通狂轟濫罵。水妖不僅是部電影。夏瑪蘭是在用水妖記錄一個創作者(劇作家，小說家等等) 創造一個完美故事的過程。最直接的暗示是水妖的名字叫“Story 故事”。電影其實不是關於所謂的水妖或童話，而是關於夏瑪蘭寫故事的痛苦經曆。這才是為什麽夏瑪蘭執意要演作家Vick的原因。夏瑪蘭用水妖來向世人展示：這是我創作故事，比如第六感，所要經曆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去闡明(interpret), 治療(heal), 和守護(guard) 他的“故事”，必須殺死自我批判的潛意識(critics)，並保衛自己的創造性不被一切外來因素(creatures) 的幹擾。水妖，既故事，是脆弱的，隻有不顧一切地保護，她才能夠回家，故事才能完成。

“Story故事” 是Bryce Dallas Howard扮演的水精靈。她出現的時候還不是個完整的故事。她要尋找並喚醒一個容器(vessel) ，從而演變成完整的故事。她還隻是個創作故事的主意、靈感，一個謬斯。隻有那個容器才能最終把她變成故事，把她送回家。

這個容器是個人，Vick，由夏瑪蘭本人扮演。他在影片裏在寫一本書(The Cookbook)，但一直不能完成。但當他看到水妖“故事”的一霎那，他的胸口有被針紮的感覺(pins and needles in his chest) ，他被喚醒了。他的頭腦突然間清醒，有了靈感去完成他的書。雖然很多人都會有靈感來臨的一刻，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搞寫作，隻有那些有耐心，有勇氣，有無限熱情的人才有力量去完成故事，既給水妖“ 故事”找到回家的路。
 
由Paul Giamatti扮演的克裏夫蘭隻是幫水妖找到容器的手段，目的就象小說裏的主要人物。他其實是Vick故事裏的主人公，但不知道如何把水妖送回家，因為Vick還沒有完成他的書。需要注意的是夏瑪蘭扮演的Vick不是電影的主角，因為作家是通過他創造的角色們去完成他的故事，不是通過自己。雖然作家的影子在作品裏無處不在。

電影演到中段，我們有了作家(Vick)和他粗糙的草稿(需要幫助的水妖Story)。他對這些隨意的劇情片段還不滿意，沒有信心可以使自己的故事高飛。這是很多作家都會經曆的時期。在電影裏，相應的，夏瑪蘭讓我們看到所有的角色雖然非常努力地幫水妖“ 故事”回家，但一個評論人(影評、書評等等) 給他們指引了一條錯路。草叢中的怪獸Scrunts，影射的是現實生活中的一個人應當擔起的生活責任和壓力是阻礙創造力的力量。這些阻礙力量使故事陷入危險的境地。Vick擔心他的書即使完成了，也不會被讀者很好地接受。他同時擔心他的作品甚至會給他自己帶來危險。夏瑪蘭在這一點上是個天才，他的擔心完全被沒有理解水妖的影評批判，和無情的票房臭蛋所應驗。這些都可能造成他事業的終結。與其相應的，在電影裏，Story很虛弱，所有的其他人物都對自己的目的不清不楚，充滿迷惑。

所有這些積累的結果是，這些角色第一次把水妖送回家(她將被一隻鷹帶走，既故事的高飛)的努力徹底失敗，水妖幾乎被怪獸殺死。克裏夫蘭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失敗了。既故事還不對頭，角色們還沒有找到他們的真正位置。作家必須重新評估，重新發現，重新寫作。劇作家，小說家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草稿完成了，他們知道故事可以被編得更好。他們必須退一步，從不同的角度找到主意去完善作品。

所以為了作品的完成，影評人(critics)必須死掉。電影裏的影評人很可能是代表作家內心的魔障-創造的框框，對作品的沒有信心。電影裏的影評人把所有的故事都歸入程式化的公式，他最終被怪獸所吃掉。

但怪獸Scrunts的存在還在威脅著水妖Story。角色們隻有在找到他們存在目的後才能從怪獸的魔爪中拯救水妖。到影片後來，作家終於意識到他把自己的思路封閉在了盒子裏，角色必須被重新評估。於是電影裏的人物們再進一步發現了自己應該的位置。克裏夫蘭發現他自己才是療傷者(the Healer) ，他把水妖救活 。幫所有人意識到自己位置的關鍵人物是個小孩子，這和第六感裏Haley Joel Osment的角色遙相呼應，隻有他可以看到死人，看到世間的真相。夏瑪蘭在寫第六感時曾幾異其稿才發現這個故事的第一把交椅應交給個孩子。

最後，找到自己位置的人們遙望著老鷹抱起水妖回家，完成了故事的高飛。

無論如何，從這部電影裏可以看到夏瑪蘭對創作故事的執著。他為了把水妖拍成電影，和迪斯尼反目，不讓任何人插手水妖的製作。因為這個叫水妖的故事或電影是夏瑪蘭的心魔。他不惜一切，甚至冒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的危險，也要把這個極端個人的電影拍成。Capote一部力盡心血的冷血，成就了他，但他從此再也沒有寫過書。但是夏瑪蘭，很多美國人都說水妖以後他是再也翻不了身了，應該去拍別人寫的劇本。但我相信，水妖的拍成，給了他釋放心魔的機會。即使他從此去改編或完全采用別人寫的劇本，也不是因為水妖一片大受挫折，而是他終於可以輕鬆地再次起步。水妖的商業失敗對於夏瑪蘭的事業來講，未償不是件大大的好事。

畢竟，水妖隻是夏瑪蘭寫給自己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