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紐約的房間》1932
愛德華·霍普
內布拉斯加大學謝爾頓藝術博物館,林肯市
BGM|Lara's Theme|Swing版本
李雅|婚禮策劃工作室創始人
3x Ardbeg Uigeadail|黑巧像秘密、泥煤像混亂、香草甜像反複自欺|罪惡感、熾烈、迷失、黑暗甜味
醉得清醒
第二天,她照常送女兒去幼兒園。
小小的手握著她的手,軟軟的,暖暖的。
路口的紅燈亮起,她停下腳步,女兒抬頭看她:
“媽媽,你今天是不是有點不開心?”
她愣了一下。
昨天那八個字在腦子裏晃了一下,很快就沉下去。
“沒有啊。”
她蹲下來,替女兒整理了一下歪掉的發夾,“隻是有點困。”
女兒認真地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解釋,又像根本不在乎答案,隻在乎她有沒有在這裏。
她忽然意識到——
有一個人,其實一直不在乎她“特別不特別”,
隻要她在。
這一刻,比任何情話都更真實。
下午,她在工作室開線上會議,和一個新客戶確認大婚流程。
對方是一對看上去很“合適”的情侶:
學曆匹配、收入匹配、家庭背景匹配,連笑的時候弧度都很相似。
新郎滔滔不絕地說:“我們不要太感性的那種誓言,就按照模板來吧。反正日子是往後的。”
新娘看向屏幕另一頭的她:“你覺得呢?”
她想了兩秒,說:“誓言不是說給別人聽的,是說給你們自己聽的。如果你們覺得模板已經剛好表達,你們滿意就好。”
她沒有多說。
她以前會忍不住建議對方“寫一點自己的東西進去”,
現在她明白,有些人並不需要真正的深度,他們需要的是向世界展示一個平衡的畫麵。
她掛斷會議,椅背輕輕往後一靠。
眼前晃過一幅舊畫麵——
那是她和前夫剛步入婚姻的日子。
剛結婚那會兒,他們並不富裕。
工作室還在起步階段,兩個人常常連夜改方案,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見客戶。
有一晚,忙完一場婚禮回到家已經淩晨兩點。
她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隻想靜靜洗個熱水澡、躺在床上,讓腦子空一會兒。
他遞來一杯熱水,說:“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她“嗯”了一聲。
“工作煩?”
“不算。”
“那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也不是。”
他站在床邊,看著她背對著他蜷縮成一團,忽然有點無措。
他試探著說:“那你跟我講講,至少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沉默了很久,最後隻說了句:“沒事,我自己會過去。”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是在體貼,不想把自己的情緒變成別人的負擔。
她習慣所有事情自己消化,好的壞的都壓在心底。
他起先很心疼,覺得她太懂事。
久而久之,這種“懂事”變成了“我進不去”。
有一次,他喝多了,在朋友麵前半真半假地說:
“她什麽都好,就是太安靜了。
我永遠不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從洗手間出來,聽見這句話,腳步頓了一下,隨後徑直走向沙發,將外套披到他的肩上:“回家了。”
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
因為她自己也說不清——
她腦子裏同時轉著十幾種念頭,
任何一種拿出來都太沉重。
她隻會把那些念頭摁回去,摁到深處。
他愛她,卻總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
她也愛他,卻不知道如何讓他走進來。
當玻璃兩邊都累了的時候,
裂縫就出現了。
後來他遇見了那個女人。
對方熱情、直接、會撒嬌,也會生氣,
一喜一怒都寫在臉上。
在她麵前,他不需要猜、不需要試探、不需要繞遠路。
她第一次看見他們在酒店大堂說話的樣子。
那女人指著方案上的某一處,皺著眉又笑,
他低頭替她解釋,眼裏的光,是她很久沒在自己身上見過的。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副駕,看著街燈一點一點往後退。
他單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搭在她的腿上,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表示親密。
她靜靜地看著那隻手。
很久沒有說話。
直到紅燈前,她才輕聲問了一句:
“跟她聊天,很輕鬆吧?”
他明顯愣了一下,笑容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
“你在說什麽?”
她沒有追問,也沒有哭。
隻是把他的手拿下來,放回方向盤上:
“以後,你可以不用安慰我。
你隻要對自己誠實就好。”
那晚之後,他再也沒有提過那個女人,
卻常常更晚才回家。
有一天,他終於說:
“我好像真的走不進你心裏。”
她看著他,第一次沒有替任何人留餘地:
“那你就去找一個你走得進去的吧。”
她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刻,她是在放過他,也是在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