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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詠歎|Caruso|達拉

(2025-11-02 01:09:05) 下一個

他看著那個女孩的眼睛,像大海一樣碧綠的眼睛

但隨後,眼淚落下,他以為自己要被淹死了

夜已經很深了。海水在港口拍打著欄杆,像一個的母親,用同一句話重複撫慰一個將要遠行的孩子。

他坐在窗前,燈光隻照亮半邊臉。他老了,真的老了。脖頸的皮膚鬆弛下垂,手指微微顫抖,但嗓子裏,依舊藏著整個歌劇院的光。

他說自己快走了。但今晚,他想唱一首歌不是為了舞台,不是為了掌聲,而是為了她。

她不過十七八歲,像初夏那棵還未完全盛開的檸檬樹,眼睛裏全是不可言說的閃爍。她聽不懂歌詞,卻坐得很近,像是願意把耳朵借給他,用整顆心去聽懂一種陌生的語言。

於是他開始唱。

那不是一首歌,是一個男人在生命盡頭,為了留下什麽而唱出的最後一封信。

Te voglio bene assai

我如此深愛著你。

他唱得很慢,仿佛每一個音都必須跨過命運的咽喉才能發出聲音。她聽見了不是聽見那句意大利文,而是聽見那句話後頭的顫抖。

她不知道他為何落淚,也不問。她隻是坐在那裏,靜靜地聽,像是在聽一艘船慢慢駛離港口。沒有告別儀式,隻有水波和低聲吟唱。

Ma tanto, tanto bene sai

非常非常,你知道的。

他重複。像是怕她不記得,又像是在向命運請求多唱一次。

他的眼中浮起不屬於今夜的回憶。他曾唱給無數人聽,卻從未唱得如此用力,用整個破碎的身體唱給一個人聽隻因為她坐在那裏,聽著他。

窗外有風,帶著那種南意大利獨有的味道:鹹鹹的、潮濕的、帶著夜裏未被訴說完的愛。

他知道這是最後一場表演。而她,或許一輩子也不會明白歌詞真正的意思,但她一定會記得這個夜晚一個將死之人,把最深的柔情,唱成命運盡頭的告白。

他唱完了。她走過去,輕輕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唱得很好,她說。

這一夜之後,歌者去了。而《Caruso》成為他留在人間的最後一行字。不是紀念,不是輝煌隻是一個聲音,在消失前說:

我曾愛你,在你聽不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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