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羈旅

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
正文

臥底日記

(2004-11-12 19:34:02) 下一個

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喪鍾為所有臥底而鳴。

                                    --總臥底

清晨,韋異客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絲毫不理睬耳邊歇斯底裏地叫著的手機——作為一個在深山老林出沒的臥底工作者,經常在睡夢中被毒蛇野獸接近,所以醒來時一定要保持鎮定,先摸清周遭情況、確定沒有危險後,再采取行動(比如洗臉刷牙什麽的)。

韋異客已經把房間所有的角落都視察了一遍,手機還在頑強地叫著,於是他打開手機,很深沉很堅定地說出暗號:“摸西摸西”,那頭傳來部長更加深沉的聲音,原來一個水泥廠的監控係統後天就要投入使用了但現在還沒搞定現場的人已經通宵兩天了你趕緊去吧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客戶正衝所有人發火(隔壁的部長也一起去挨罵)。

懶洋洋地到了公司,假裝喘氣地小跑步進會議室,隔壁部長早就等著了。隔壁部長是個龍精虎猛的小老頭,老婆是有名的美人,溫香軟玉滿懷的周末早上被拉出來,還不能生氣,肚子裏的憋悶可想而知。兩個人假兮兮地開了十幾分鍾的會,當場決定出發。

列車駛向岩手縣,窗外一個個城市緩緩掠過,景象一會兒繁華一會兒荒涼,進入山區後,看著滿山整整齊齊的樹木,還有偶爾的小溪,突然想:就在這叢林掩映的小城裏,長相守一人、朋友二三、四季閑情地打發了餘生也未嚐不可。

到目的地後,上了公司的車,例行公事地問過情況後就開始看風景。岩手縣也是產米的地方,大片的農田,散落的人家,天上盤旋著許多烏鴉,想必和隔壁部長一樣正在不停地叫嘎嘎。

水泥廠範圍很大,沒有圍牆,很遠就可以看到公司臨時搭蓋的基地。水泥廠去年遭遇台風,得了不少保險費,所以有銀子來買總公司貴得離奇的監控係統。事務所的牆上標有去年台風的最高水位,韋異客站過去一比,到下巴,還好,不影響呼吸。

傳說中正牌的奔馳車,車門關上時會發出“卡塔”的極其好聽的一聲,而這一聲必須在裝好車門後由一個老工人手工調整,在什麽地方敲一錘子才行。日本是個技術崇拜的國家,在各行各業都製造了很多這樣的“老工人”,韋異客打入敵人內部,為了便於掩藏身份,也裝扮成這樣的“老工人”,時不時到什麽地方去敲一錘子。奔馳的老工人敲的時候是關起門來敲,一次不成功盡可以兩次三次,以至揮汗如雨地敲到手腳酸軟,而韋異客卻必須當著客戶的麵敲,一錘子買賣,絲毫含糊不得。

所以很多時候,韋異客仁兄都是隨便一瞧,說聲搞定,然後背地裏大耍手腕,夜黑風高時惱羞成怒地狂敲。今天也不例外,先把問題定性成網絡接觸不良,然後躲在基地裏調試,晚上9點才找到問題,交待清楚後挺胸腆肚地跟隔壁部長去喝酒,留下現場的那幫人繼續修正到淩晨5點。

一覺醒來,看著完全陌生的房間,和許多次出差一樣,又感慨了一遍“不知今宵酒醒何處”,泡茶,推窗看空無一人的街頭,在匆忙動蕩的人生中品味寧靜一刻。

公司來車接到現場,山中本來就冷,今天又飄著小雨,現場的人熬了幾個通宵,個個青麵獠牙瑟瑟發抖,韋異客想起當年打零工晚歸,風雨街頭午夜狂奔,也是這般饑寒交迫,車把都扶不穩。然而這就是人生,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

第二天更加無聊,設備、通訊、采集、人機界麵,四組人員輪流試驗,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等。韋異客老工人要到晚上8點才登場,但又不能走開,隻好跟一樣沒事幹的隔壁部長聊天,山中靜悄悄的好像時間都不流動,大家慢慢地忘記了塵世喧囂、身份差別,從家庭狀況開始,興趣愛好、奇特經曆、人事長短、市場動向,能想到的而且不損害彼此利益的話題都提了一遍,不知不覺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飯店裏幾乎沒人,街上也沒人,偶爾一輛公交車開過,裏頭隻坐了一個司機,列車開過,因為速度較快,看不清裏頭有沒有人,但隻有兩節車廂的事實大家都注意到了。

飯後在水泥廠裏探路,發現比想象的還要大,幾乎占去半座山,一條河從工廠中間穿過,河兩岸散落著許多破舊的建築,也不知道幹什麽用的;意外地有一座極其現代化的廁所,配備著最先進的馬桶,和很濃鬱的芳香劑。回來後大家討論一了下,比較多的人認為去年的台風衝垮了廠長最喜歡的廁所,因此保險費的一部分……

終於到了晚上8點,意外地費了一番手腳才搞定,回到旅館已經是11點半,深夜的街頭,韋異客瘋狂地搜尋沒有關門的拉麵館,最後在站前找到一家,進去鎮定了一下胃腸。還有幾桌客人,印象較深的是三個女人,舉止豪爽,不化妝,大開腿地坐著抽煙,直接拿起啤酒瓶往嘴裏倒。(不知道東北地區的女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

又過了一夜,走過比長崎還安靜的街區,在空蕩蕩的候車室呆了將近一小時,韋異客終於踏上開往東京的列車。列車緩緩開動,稻田慢慢推出視野,韋異客突然覺得自己對國家民族還沒有一點貢獻,敵人也沒有給他足夠的銀子,所以他不能這麽早隱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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