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白駝山是個小城市，小到將近四分之一的市領導都姓歐陽。歐陽家是白駝山唯一的望族，國民黨來了如此，共產黨來了也如此。歐陽鋒的大哥離奇自殺後，政敵們剛剛鬆了口氣，卻突然冒出個聽都沒聽說過的歐陽鋒，這次幹脆市長市委書記連鍋端。望族，旺族啊，打不垮死不絕的歐陽氏。

    歐陽鋒有輕度潔癖，所以白駝山雖然經濟不很發達，環衛卻高度發達，車子一開進這個西北小城，第一感覺是周遭突然變幹淨了。陸乘風開著奧迪A6L在整潔的白駝山城裏瞎逛，有點心不在焉，新款奧迪A8已經發布了，外形更加運動，內飾更加豪華，動力更加強勁，風阻係數更低，總之一個字：完美。買，或者不買，這都TMD是個問題。車子不同於房子，它是消費品，不僅一過手價值就打折，而且還得不停地往裏追加維護費用，幾年下來相當於又買了一輛車。所以車子是最能彰顯個人實力的東西了，它體現了你的銀子位子麵子，涵蓋了你的過去現在將來，可不是牙關咬一咬就能硬上的，唉，中層小幹部的悲哀啊。陸乘風心煩意亂，各種暴富的意念紛至遝來，他不由得想起黃藥師：他年輕的時候會怎麽辦？

    在街上磨蹭完時間，走進餐館，馬永靜已經到了，很明媚地舉手示意。這次話匣子毫無故障地打開，每個能想起的老師、同學的這些年來的新聞軼事都拿出來過一遍，仿佛要把上次沒說的話一起說掉似地，以至於點菜都得見縫插針地轉頭對服務員甩出幾個字。有許多事情自己都沒印象了，那時候身邊的人還幫你記著，比如有一次興趣小組活動，突然下大雨，大家手頭東西一扔全跑開了，唯獨陸乘風陪著老師一趟一趟地把小鴨崽們都抱到高處——陸乘風聽罷大惑：我這種人居然也參加過興趣小組？但馬永靜堅持有。又比如有一次馬永靜上學路上摔了，爬起來一瘸一拐到班上，跟班主任請了假再去包紮——馬永靜皺眉：有嗎，我腿上沒什麽疤痕呀？陸乘風點頭，一定有，當時我用自行車載你去醫院的。

    再怎麽紛亂動蕩的年代，人之初總是美好的，陸乘風和馬永靜的重逢使得彼此都忘卻了生活的煩惱，豆蔻年華裏那些激昂美好的旋律不停地在胸中回響。
    那時候的陽光多麽溫暖
    我們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綻放
    那時候的風兒多麽清香
    所有的日子在歡聲中流淌
    我們有理想
    有抱負
    有飛的渴望
    興奮的眼神中閃爍著幸福的遐想
    我們把第一次的愛心汗水和淚水
    播撒在那遙遠 遙遠的地方
    暮然回首
    暮然回首的淚光中
    青春的旗幟在歲月中飄揚
    假如青春可以重來
    我多想回到那逝去的時光
（如果故事到此嘎然而止，那將是多麽完美啊，陸乘風和馬永靜將永遠是對方記憶裏最溫柔的一陣微風。）

    飯店要打烊了，馬永靜臉兒紅撲撲的意猶未盡，於是兩人決定去K歌。他們錯誤地要了個包房，在那個封閉的情感空間裏，在一曲曲伴隨他們成長的歌聲響過之後，（以下作者刪去2438字，全本請見印刷版。沒辦法，全世界人民都需要錢嘛，理解萬歲）。

    這個重逢的夜，改變了他們接下去的人生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