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篇文章是2000年剛到美國時寫的,當時是上了creaders.net的導讀的,後來卻被我因為太沉溺於曾經嗤之以鼻而又不得不直麵以對的世俗(上學,找工作)而忽略了,直到幾天前爸爸對我講起了我的身世,我上baidu 尋找“包頭孤兒院”的時候,竟然發現了這篇被別人引用的文章,方才赫然想起我其實就是作者。當時的感覺挺有諷刺性的:在文學領域裏,我拋棄了自己的作品,其實這根現實生活中,我被父母所拋棄又有什麽本質區別呢?慚愧之餘,便鼓足勇氣將自己的“孩子”放到這裏與人分享,因為隻有這樣,才感覺對得起它。
而且從養父的描述上,或許這些禮物永遠都無法發出了。
《不曾發出的禮物》
從三年前我參加工作起,每年母親節的時候,我總要準備兩份同樣的禮物。
給母親的那一份,可以如願。另一份隻能偷偷的藏起來,期望有一天,能夠送出。我知道這樣的禮物,我可以積累一生,但我不知道這樣的禮物,終究能否送出,何時能夠送出。
母親是我的養母,在我研究生畢業,剛參加工作的一個周末,養母就對我說明了我的身世。我是父親 1972 的夏天出差去包頭從當地孤兒院裏抱來的。當時我出生才三天。據說當時我有神的眼睛讓父親一下子從那麽多小腦袋中選中了我。末了,母親突然說,如果我想尋找生身父母的話,她可以問父親,因為父親都不曾對她詳細說起。盡管兒時我曾聽小夥伴無意中說起,聽完母親的話,我還是吃了一驚。尤其是後麵的話。我知道那是需要很大勇氣和思量的。
我知道父親對此一直很忌諱。他常常對著我的照片說,我跟母親的某某處長得一模一樣。父母對我一直疼愛有加,給予我盡可能好的生活條件,學習條件,盡管他們沒有錢,更沒有權。所以我才從一個偏僻的小縣城考進了重點大學,拿到碩士學位後,到了北京,有了一份讓人豔羨不已的銀行工作。父母身體不太好,尤其父親,腦血栓後遺症還沒有讓他完全恢複。我能說什麽呢?盡管我是那麽渴望能夠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盡管我知道失去這次機會,恐怕以後不會再有第二次。沉默片刻,我隻有一個選擇:有你們,我就足夠了。
與機會失之交臂。但痛苦的卻不僅是我的內心。 1972 年正是中國動蕩的年代,我無法猜測那個年代會發生什麽事,所以我也無法推測,父母究竟為什麽會將我拋棄,我又如何進了孤兒院。隻是有一點非常清楚:我的內心是那麽渴望有他們的一點點消息。即使在異國他鄉,我也曾經做過幾次夢,夢見有人來找我,以致於每次總是不願從夢中醒來。反反複複的回味夢中的一點一滴,希望能夠從中尋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或許能夠給我些許的啟示。
身在美國,心卻在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內心的這點小秘密。或許有一天,我會去包頭尋找,也許不會有什麽收獲,但最起碼能夠看看我的出生地。
我不知道有什麽原因能夠讓親生父母能夠拋棄剛剛出生的孩子。但我並不怨恨。畢竟他們給了我生命。母親還是經曆了十月懷胎的艱辛。我永遠感激他們。所以每年的母親節我都會為她珍藏一份禮物。同時也希望有一天能夠親手交給她。
If you want to look for them you better do it now, do not wait until it is too 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