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屋外如口哨輕鳴的晨風嗖嗖地刮著窗欞,未曾細想,我仍是拖著長裙豪爽地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進風裏。有詩人雲早起的人是孤獨的,那麽在清晨獨自走進風裏的人又該是什麽樣的。太陽已被風卷進了濃雲裏,幾片躁動的黃葉早早地擺脫了樹枝的挽留,一躍而起跳進了風的懷抱,卻不知從此命運就掌握在風裏。
我不經意地駐足在路邊,視線追隨著這幾片黃葉,看它們上上下下地浮沉,冷不丁地來一小股旋風將它們拉到了半空,讓它們拽到了它們前生從未到過的高度,讓它們看見了遠近錯落的屋頂,在秋風揚起的風塵裏,下麵的世界如一幅水彩畫,隻是那些原來濃烈的色彩上都被潑上了水,衝淡了,棱角模糊了,憑著這股風,那幾片黃葉越升越高,漸漸地不知了去向。
我活動活動了仰了太久的脖頸,裹緊風衣,將整個臉隱在風衣連帶地帽子裏,兩隻手不得不抓緊被風鼓起的裙邊,稍一邁步,整個長裙似乎要由下至上地翻轉起來,在這無人的清晨時分,一個穿著不合時宜的女人,站在離家不過十米的路邊,躊躇地裹足不前,時間在哪裏,我仿佛掉進了時間的黑洞,分不清是早晨還是傍晚,是該繼續堅持走到公司還是該折回家取車。莫名地我喜歡眼前這混沌不清的世界,和熟悉的家有咫尺天涯的感覺,確實很想繼續迎著風走,放開雙手,讓風吹亂發梢以及它所願吹亂的一切,但時間的腳步聲卻漸漸清晰起來,風聲終於敗下陣來。
我那神遊天外的思緒也不得不回到現實,機械般地在幾分鍾之內完成了打開車庫鑽進車裏發動引擎倒出車庫等一係列動作,在我的意識還在風裏轉圈的空隙,我的“千裏駿”已載上我拐出巷口,插入外麵上班緩行的車流裏。收音機裏提示著前麵修路的消息,看來還要有排等了。我拉下前麵的遮陽板,對著遮陽板後的鏡子攏了攏剛才被風吹亂的頭發,在舒適的皮椅上挪挪位置尋找讓腰最舒服的坐姿,滿車裏回響著收音機傳出的動感音樂,如果不是剛才被風吹痛的雙肩,我已完全記不起幾分鍾前也曾在風中徘徊。
風在哪裏呢,隔著車窗,猛然間看見前方路邊公共汽車站旁一個等車的小女孩,我剛才模糊的視線刹時異常清晰,她那兩個本該垂在胸前的辮子被風吹得揚到下頜,偶爾觸及吹紅的雙頰,齊膝的牛仔裙在風裏橫向地輕輕擺動著,不經意間她的視線向我這邊掃來,那份急切和盼望如一道穿過陰雲的陽光射在我的臉上,留下淺淺的灼傷,我知道這傷的由來,尤其是當我透過後視鏡看見自已眼裏的冷漠。似乎前麵的車加快了,整個車流夾裹著我如那幾片黃葉,身不由已地隻有隨波逐流。
非得這麽無奈嗎,其實隻要搖下窗,讓風聲再次響起,周圍的世界再次生動起來,即使在這麽一個灰蒙蒙的早晨,心情也會歡欣鼓舞起來,囑咐空中那幾片黃葉為我遞句話,讓風繼續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