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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之花(五十五)

(2006-09-24 15:05:40) 下一個

第五十五章 漣漪吉隆遇七桂

         吉隆邊城賓館這幾天先後到了好多畫家、作家,他們是為作家沈從文設計家鄉鳳凰的墓園和調查旅遊資源而來。萬漣漪拿著一張團結報給姚樂山看:“這報紙上有金七桂的名字,說她是人大常委唉。”“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人,金七桂弱女子一個,那能從政啊?”“我想打電話問問,說不定又是她呢。”她在服務台找到了電話號碼薄,先撥通了州人大,接電話的人告訴她,金七桂是交通局汽車大修廠廠長,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金七桂,你可打電話問問,她把大修廠的電話號碼告訴了萬漣漪。萬漣漪撥通了大修長的電話,對方接了電話:“你好,你找誰呀?”“我找金七桂,你們的金廠長。”“你是誰呀?找金七桂有什麽事呀?”“我找的金七桂是大壟的,你是大壟的嗎?”“我是大壟的,你找我有什麽事呀?”“沒事,多年不見,想看看你,行嗎?”“行啦,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呢?”“我是萬漣漪,我和樂山都在這兒。”“漣漪,真是好多年不見的人了,到哪兒,我來接你。”“聽服務員說距你隻有四公裏,邊城賓館。”“我來了。”金七桂給米付廠長交待了一下就搭公共汽車走了。萬漣漪和姚樂山站在邊城賓館的大門口等著,在他們麵前停了幾次車,問他們是否要搭車,到第六輛車,金七桂才下來。萬漣漪迎上前去搖著手喊:“金老師,我們在這兒。”金七桂一把抱住萬漣漪轉圈圈,姚樂山大聲地喊:“莫癲,莫癲,我們到房間裏談談別情。”三個人走進了姚樂山和萬漣漪住的房間。“聽海珊說你劃了右派,和她一起在仙人界燒了一年炭後又回到了學校。”“海珊,你們在哪兒見到了海珊?你們見了海珊的魂魄了?”“海珊和我們這麽多年都在香港,這話說起來話長啊,當年我與漣漪劃成右派分子後從醫院逃跑了,我們一路上扮成母女,用的漣漪的工作證,把萬字上加了一點就變成了方漣漪,我們原想逃到蘇聯去,到了重慶後碰到同學說新疆邊界武裝衝突不斷,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打死的人無計其數,我們心裏嚇得麻麻的,但有人向我們提供先去東南亞,再去香港比較容易。我們按別人指點的路線從瑞麗混入了越南的難民隊伍,我們隻有兩個戒指就混到香港了,到香港不到兩小時就被抓了,我對審我們的人左看右看,怎麽這個人這麽像盧海珊,我馬上想到海珊一家不是在解放前夕都跑到香港來了嗎?我靈機一動想試試他是不是海珊的兄和弟,就輕輕地說:‘你認識盧海珊嗎?’他一下睜大了眼睛反問我:‘她現在情況如何?’我說:‘他被劃成了右派分子,苦不堪言啊。我們就是劃成了右派逃出來的。’‘你們怎麽逃出來的?’我反問他:‘你是海珊的什麽人?’‘我是他的哥哥。’‘這就對了,我看你好像海珊唉。’‘我們都像爸爸,我如果有頭發就是海珊,海珊剃了頭發就是我。告訴我你們是怎麽走過來的,你們能走來,我就能走去把海珊接來。你們告訴我了,我爸爸一定能幫你們安頓下來的。’後來是海珊的爸爸幫忙我們在香港安頓下來了,我作畫,漣漪在一所小學教音樂課。海珊的哥哥按我們走的路線反走進去,到了大壟打聽到海珊到仙人界燒炭,買了好多豬骨頭和一個豬的內髒裝扮成海珊的舅媽去到仙人界看望海珊,說是就住在黃祠寨的後麵,第二天是星期日,海珊把一背簍衣裳和那些骨頭、內髒到半山腰裏撒了一地,女扮男裝到旅店找到了哥哥就按我和漣漪的逃亡路線走到了香港,現在海珊也在香港教書,已經重新組織了家庭。”金七桂也把這麽多年的苦難告訴了他們,問他們此次回來有什麽事,姚樂山告訴她:“我們此次回來是州政府邀請的,都是國內外的搞美術的華人,先到鳳凰給沈從文老師設計一處象征性的墓園,再去仙人界拍些風光照片,我們要向世界推介仙人界這顆風景明珠。我走遍了世界的山山水水,還是我們中國最美麗。”“仙人界是很美,當年我和海珊、錦繡一個燒炭組,到一起寫過一些文章,我們把自己寄托在山水之間,舒解了不少的精神上的壓力。”“我聽海珊說過,臨行時海珊要我一定要幫她找到你和錦繡。”漣漪說。“錦繡已經不在人世了,在文化大革命中她自殺了,是一個煮飯的工友看不過意埋葬了她。”“多情的何山還等著她呢,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呢?難怪何山托人找她一直找不到,自打去年可以過來後,我們是第二批過來的。何山也在籌劃著過來找錦繡了。他要是知道錦繡不在人世了,心裏不知該多難過。她是何山的整個精神世界,何山開口閉口都是談的錦繡過來了怎麽怎麽樣,是錦繡支撐著何山把事業做大的。我真不敢把這消息告訴何山啊。寧願讓他生活在夢幻裏,不能讓他絕望啊。”漣漪心裏很難受,她的眼睛裏淚汪汪的。為緩解悲痛,樂山想找點輕鬆的談,不經意的問:“談了這麽一陣,還沒問你的白馬王子呢?”“白馬王子已經變成白骨了,他在師大畢業時就劃成了白旗,分到茶洞民二師教書,我們比牛郎織女還不如,他平均一年沒回一次家,文化大革命中不明不白的死了,送回家時已經蓋棺了,我懷疑是被造反派打死的。文化大革命中死一個人就像殺一隻雞那樣的容易。”金七桂的喉嚨哽咽了。姚樂山想說點快樂的,卻偏偏說到了金七桂避開不說的戚金寶,三人都沉默了。姚樂山打破了沉默,他望著窗外說:“文化大革命太殘酷了,把知識分子視如草芥啊。帶給人民的災難是深重的,那真是一場浩劫啊。我們這些劫後餘生的人不能躺倒在悲痛中,要朝前看,建設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國家並不比其它國家差到那裏去,就是爭鬥太多,內耗太多。”“現在全國上下一心一意地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平反改正右派,給地富反壞摘帽,這真是把各方麵的力量都調動起來了,用不了好長時間,我們的國家就會根本地好轉起來。”這是金七桂說的,她覺得她有責任對兩位香港的朋友這樣說,讓他們對國家有信心。一顆大樹的枝葉永遠都向著它的根,那怕是枯萎凋零了,那些枯枝敗葉還是俯臥在根的泥土上,想辦法鑽進去,為壯大自己的根而不惜把自己化成肥素。萬漣漪問:“老校長還好嗎?”金七桂聽到萬漣漪的問話,她的心裏又難過起來了。她說:“你們逃走後要補劃兩個右派分子,先補劃了老校長,說他執行資產階級教育路線,重用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要他把名字簽到披著人皮的豺狼上,他說就是有千般罪萬般罪我還是人,不是豺狼,他拒絕在披著人皮的豺狼上簽上自己的名字。揪出來的當天傍晚就在鷺鷥灣投河自盡了,他投入一潭清水,要洗去滿身的冤屈,澧水流了二十多年,聽人說七九年才給他開大會平反。你的傑作‘批著人皮的豺狼’就是我這個怯弱的人簽了名,在白紙下有你們的簽名,你們逃跑後把你們簽的名用白紙貼上了,不知我的名字重到了你們那個的上邊。我把那幅畫保存起來了,原想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你們了,那張畫上有我們三個人的名字,就當是一張合影吧。還有一個意思,那是我人生之樹上的枝葉,不能隨便丟棄。不過你們回來了,我想還是物歸原主吧,那也是你們的曆史見證。”姚樂山說:“我們的逃跑,給老校長帶來了滅頂之災,我對老校長十分地懷念。到了大壟我一定到鷺鷥灣和他墓前祭奠他老人家。”“還告訴你們一件事,給海珊在仙人界右派林場的北邊埋下了一座很像樣的墳墓,聽興興說好多知青每逢新年清明都給她與湯曉康上墳,說她們很靈,有求必應。哪裏知道盧海珊在香港活得好好的。我還想起一件事,我知道後就去了仙人界給海珊祭墳,碰到張學雯老師,她說海珊沒死。但她隻是猜測,不能肯定。看來學雯對事物的分析是很正確的。漣漪,我還有一個疑問,何山為什麽沒和海珊的哥哥一起來接錦繡啊?”“我們認識何山已經是近年了,中國已經和越南在打仗了,聽人說簡直是打紅了眼,越南人一看到中國人就殺,我們走的那條通道已經不通了。何山隻能抱恨終天,遺憾認識我們太晚,沒有機會過來。其實何山是很重感情講義氣的。他寧肯終生不娶,不負錦繡。”“錦繡也是一心一意的等何山的,她劃成右派分子直到以死銘誌,都是為了何山,這種偉大的愛,不朽的愛,永恒的愛真是驚天地,撼鬼神。”“我們認識何山還是原於海珊教書的學校裏一位剛從大學畢業的女教師,在一次集會時認識了何山,她被何山的帥氣所汲引,用了一個署假的時間到處追逐著何山,如何山上館子吃飯,他也跟著買一份飯菜坐在何山的對麵擺出一付優雅的姿態吃起來,有一句無一句的和何山侃大山,直到何山走人了她才跟著走。有一天她終於鼓起勇氣向何山要了一張明片。她主動約何山說有要緊的事和他談。何山一下班就直奔約會的地點,一見麵就問:‘白老師,您找我有什麽要緊的事嗎?’‘我想要你給我解除煩惱。’‘快說有什麽煩惱,隻要我能幫忙的,我就一定幫你。’‘我有青春的煩惱,想要一個家。’‘要我給你物色一個男朋友嗎?我一定放在心上,我們公司有很多優秀的青年唉。’‘不是,我是要你,行嗎?這半年裏我的心裏總是裝著你,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你知道我有多大年紀了?’‘不管你有多大年紀,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最帥最帥的帥哥,是我最年輕最年輕的白馬王子。’‘我可能比你父親還要大。’‘不管比父親還大,還是比爺爺還大,反正我愛你。’‘我在大陸有妻子,我們是要遵循一夫一妻製的。’‘這兒是香港,不是大陸。再來做不成妻子做情人也行。’‘白老師,你是否喝了酒?我送你回家吧。’他想找一輛出租車要出租車把她送回家了事,可是這個地方太偏僻,他隻好把他的車子開過來,把她扶上車,問她住什麽地方,她說了一個偏僻的地名,何山把她送到了那地方,她說她家住在後麵的山上。何山把她送到了後麵山上的一棟別墅裏。何山怕她真的喝醉了酒,他把她攙扶到門前,讓她開門,她才說鑰匙忘記到學校裏了。何山又把她扶上了車,向學校開去,白老師為壯膽,真的喝了點白蘭地,她借機趴到何山的懷裏,借車子的癲簸碰撞著何山敏感的部位,讓何山不知如何是好。到學校後白老師要他把車子停到一棟公寓前,他仍然扶著她來到一處房門前,她打開了門,一滾就滾到了地毯上。何山又把她拉起來,扶上床,她趁何山不注意的時候把何山也弄倒在床上了,何山說:“我再說一遍,我不適合你,我不能毀了你,你還年輕,你前途遠大。我就此祝福你晚安。”沒等她回話,他快步地走上汽車,開車飛也似的逃了。

         第二天,白老師拿起那片給何山撥電話,撥了一次又一次,何山總是不接她的電話,她氣得把名片一甩就跑出了辦公室。海珊撿起明片一看,何山兩個字映入了她的眼簾。這何山就是李錦繡朝思暮想的何山嗎?她把電話號碼和單位地址抄下來後,把明片放到了白老師的辦公桌上。她想了想,不能打辦公室這個電話了,剛才看到白老師打了那麽久他都不接,她用手機撥何山的手機號碼,通了,對方很禮貌的說:‘請問您找誰?’‘不知您認識李錦繡嗎?’‘認識呀,何止認識,您是她的什麽人?’‘我們是同事,我從她那裏來,您想知道她的情況嗎?’‘想呀,實在太想知道她的情況了,你現在在哪裏?我到你那裏來。’‘我剛才不得空,你還是晚上下了班到我家裏來吧。我家住在香江口沿河街331號。七點鍾後我一定在家。’

        晚上海珊和她的丈夫在家等著,何山七點鍾準時到了她家。按響門鈴後他才想到上午打電話連別人的大名都沒有問,怎麽稱呼別人呢?還好,開門的是一位男士,他隻說了聲:‘先生,您好。’就被請進了,他看到客廳裏坐的海珊,就問:‘您就是錦繡的同事嗎?’‘是,我就是李錦繡的同事盧海珊。您就是何山先生了。’‘快告訴我,錦繡的近況怎麽樣?’‘不太好,但她心裏隻有你,是被梅儒華害成那樣的,五七年被劃成右派,和我一起在深山裏燒炭。我哥哥一個偶然的機會碰到了劃右派分子後逃到香港的姚樂山夫婦,我哥哥打聽到他們逃跑的路線,把我接了過來。’‘現在還能走通嗎?’‘現在不行了,中國在和越南打仗,走不通了。’‘你受苦了,錦繡受苦了。’他那眼眶子陡然就紅了,眼淚撲簌簌落下來。‘那她現在還在深山燒炭嗎?’‘我已經過來幾年了,現在燒不燒炭就不知道了。’‘是錦繡要您打聽我嗎?’‘不是,不是她要我打聽您,她不知道我到這兒來了,她隻知道我被老虎吃掉了。我是今天在辦公室看到白老師打電話沒人接,她抖氣把你的名片丟到地上,我一眼就看到何山二字,想起朋友為何山所經受的磨難,到底是不是這個何山呢?就這樣冒昧地給你打了電話。’何山不好意思地說:‘白老師是一位多情的人,但我是屬於錦繡的,我即使等一輩子,都不會和其他女人的,沒想到這位白老師那樣的執著,我已經告訴她我的年齡比她的父親還大,我在大陸有妻,她本該不再找我了,但她還是頻頻地打電話來,我真的不敢接她的電話。她和你是一個辦公室的,真是無巧不成書,我無意中通過她得到了錦繡的消息。還真要謝謝她呢。’後來海珊又介紹何山認識了我們,幾個人經常到一起聚會。”金七桂為何山和李錦繡那地老天荒的愛情深深地感動。她說:“李錦繡要是地下有知的話,她一定會抿目了。如果何山知道李錦繡為他殉情而死,他會到他的墳前為她祭上一柱香嗎?”漣漪說:“我想何山不光會給她祭上一柱香,還會給她修墓立碑的。何山也是一個多情種啊!”漣漪還在心裏暗暗地想,何山和金七桂倒是挺般配的一對。姚樂山提議:“我們不能隻顧講話,要解決解決肚子的問題。”“好,我們去餐飲部吧,我在這兒工作,應該我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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