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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之花(五十一)

(2006-09-16 15:33:19) 下一個

第五十一章 踏故土路遇父親

        按原意是先到吉隆,再由大壟縣法院派人接回大壟縣,張世義和金七桂商量,那隻不過是一個形式,到大壟比到吉隆近多了。他們商量就不到吉隆去了,直接回大壟。他們坐的是省會到大壟的汽車班車,到慈利還住了一晚,古曆□月二十四的下午來到了大壟。剛下汽車,在出站的門口金七桂看到了父親,她看到父親站在一擔甘蔗前在和買甘蔗的人討價還價。父親的頭發、胡子已經白如蔥根了,那臉上的皺紋既多且深,眼睛混濁,眼神遲鈍。金七桂走上前去拉住爸爸的手叫了幾聲爸爸,爸爸沒有應她,卻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掐了一下,掐出了血,自言自語地說:“不是做夢吧,出了血還知道痛啊。”“爸爸,不是做夢,我回來了,是真的回來了。”“真的?我桂丫頭真的回來了啊!誰要甘蔗的我便宜地賣。”金七桂的爸爸一把抱住她,渾黃的眼淚奪眶而出。“大伯,都賣給我吧,讓我賺兩碗麵錢。桂妹妹回來了,這是大喜事,您喜去吧。”金七桂看到要買爸爸甘蔗的是遠房堂兄金祖富,她馬上打招呼說:“富哥,好嗎?你就拿去賣吧,願意給爸爸幾個錢就給幾個錢,多少都沒問題。”她邊說邊把爸爸的甘蔗往金祖富的挑子裏裝。金七桂爸爸的挑籃一下就空了。張世義馬上把金七桂的行李放入了挑籃,挑起就走。七桂爸爸說:“我們回家吧,讓媽媽高興高興,你怎麽不先來個信?”“我也是突然地被接到省高級人民法院,中院把我從高院接回來。我也來不及給家裏帶個信呀。爸爸,你沒錢用了?怎麽來賣甘蔗呀?你老人家年輕時都不賣甘蔗唉。”“桂丫頭,你不知道,你們走後我過得不容易啊。他們首先把我劃成了地主分子,接著把我開除了教師隊伍,接下來把我貶成了農民,我不賣甘蔗怎麽辦?兩個外孫讀書還要錢,我們老老小小的真是不容易啊。我和你媽雖沒上你們的判決書,和你們是一樣看待的呀。”金七桂拉著爸爸的手,這一雙昔日舞文弄墨的手就像那老樹殼一般。金七桂想起爸爸給他寫到監獄的信,她很驚奇,爸爸的一雙手都這樣了,但那剛勁有力的鋼筆子寫得比以前更加剛勁有力了。他對爸爸說:“爸爸,你的鋼筆字比以前更加剛勁有力了哎。也許是你的手比以前有力了一些。”“桂丫頭,有兒窮不久,無兒久久窮,你的兒子不錯,曉丹的兒子也不錯,今年都考上了大學,明天就要回來了。”“他們都長好高了?”“戚興比我高一頭,德勤都快有我高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他們就長大了。”“是的,好多事情就好像就在昨天,記得小時候媽媽總是反複地哼唱長大歌,她每哼一次我就說我不長大的,我永遠是媽媽的小寶寶。其實哪會不長大呢?在爸爸媽媽的嗬護下我們不知不覺地就長大了,在苦難中我已經人到中年了。爸爸,您已經年邁了啊。”“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我和你媽就快要老朽了。慶幸的是在我們有生之年你回來了,兩個孩子也就有人照顧了,否則到了那一天,不放心那兩個孩子,我和你媽就會死不暝目啊。現在死了也會把眼睛緊緊地閉上了。”“爸爸,不要說死呀死的,您以後一定會多福多壽的。因為好人自有好報啊。”“知足者常樂,你能回到我和你媽媽的身邊,我們就是上輩子高香燒得好。”父女倆邊說邊講到了縣人民法院,法院已經準備了晚餐,是大壟很傳統的菜,臘肉炒蒜苗,水魚燉千腸子,還有一碗辣蘿卜絲兒,大家把金七桂和七桂爸爸請到上坐,法院院長陪著邊吃飯邊講:“金老師,金老伯,你們受苦了,今天隻在這兒吃頓便飯。平反工作要到春節後才展開。大家都吃飽吃好,爾後我們法院派車子把你們送回家。在這裏我先給你們父女倆拜個早年,祝你們過一個熱鬧快樂的新年。今年我們國家才恢複高考,你們家就高中兩員。金老師又在此年平反,你家真可算家運昌隆。”金七桂越聽越不是滋味,身上簡直起了雞皮疙瘩,她確實有點餓了,還是在慈利和張世義吃了一碗米粉的,她和張世義都埋頭吃著飯。隻有七桂爸爸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我教了四十多年的書,解放前就在教書,可是她們出事後把我的公職也開除了,工資也停發了,還給我戴了地主分子的帽子,院長你說冤不冤?”“金大爺,你放心,這些冤枉的事我們都會一件一件地落實的。”“那就好,那就好,可是還有改不過來的事怎麽辦?”“政府會想辦法彌補的,我先說了平反工作過了春節才開始。等那時您可以提要求。”金七桂說:“爸爸,你快點吃,天都快黑了,我們要在天黑以前回到家。”她怕講起了曉丹的事爸爸和她都會哭。哭得臉紅眼_的回到家鄉裏鄉親的不好看。金鑫老知識分子了,女兒一說他就明白,連說:“好,好,我吃飽了,我們回家吧。”

        金七桂的行李早就被放上車了,他們父女倆上車後,縣法院院長和張世義也上了車。車子開出法院的時候天地間灰朦朦的,北風呼呼地吹著。金七桂離開家的時候桂花村還沒有修公路,隻有幾條機耕道。現在車子在寬闊的柏油路上奔馳,村莊在車窗外一閃而過,大河小河上都修了石橋,盡管文化大革命是如此地動蕩,九年的時間在人類曆史上隻是短暫的一瞬,但對於一個人來說還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家鄉也有些許的變化。車子開下了公路,駛入了機耕道,很快就到家了。李菊花已經在桂花樹下站立很久了。金祖富賣完甘蔗後回到桂花村沒進他家門,先到李菊花家來報喜信。一進門就說:“大伯娘,給你報喜了,七桂妹妹回來了。”“老侄,過年過節的,莫提別人的傷心事好不好?”“大伯娘,這次是真的回來了,大伯的甘蔗都轉給我賣了,他與七桂去了縣法院,要我告訴你,準備晚飯。”“沒騙我嗎?”“沒有,絕對沒有,這次是真的。”“好,我準備晚飯,你在這兒吃嗎?”“不,我還要給老統準備晚飯呢,她今天會回來。”李菊花把晚飯做好了,一直站在桂花樹下對著河岸邊看著,她站久了覺得頭麻麻的,進屋取了一頂棉帽子戴上,她就一直站在那兒。猛聽得汽車喇叭聲,她車轉身看到一輛小車子停在家門口,金老先生第一個從車子裏出來,接著是金七桂,院長和張世義在金老先生的邀請下也下了車,金老先生又車轉身把司機喊下了車。金七桂長長地喊了一聲:“媽媽!”一路小跑地撲進了媽媽的懷裏。哥哥嫂嫂們聽到了這久違了的聲音都從各自的家門出來了。大家都進屋了,家裏老早就燒起了炭火,暖洋洋的。家,金七桂又回到了闊別十年的家了,那些熟悉的麵孔老了,孩子們都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一個個喊姑媽,七桂把一把把水果糖送到孩子們手上,摸摸這個的頭,捏捏那個的臉,孩子們都叫不出名字了。嫂子們給七桂和同來的人泡了茶,拿來了香煙。大嫂還送來了打粢粑交給媽媽給七桂和同來的人在火坑裏燒著吃。二嫂送來了炒葵花籽和炒花生,冷清了多年的桂花樹下的人家一下子熱鬧起來了。金七桂緊緊地依偎在媽媽的身旁,她看著媽媽的白發,看著媽媽臉上又多又深的皺紋,拉著媽媽那如銼如刺的雙手,媽媽的腰比接見時看到的更彎了。金七桂問媽媽:“媽,你平日都做些什麽呀?”“我沒出集體工,在家喂養了一頭母豬,下的豬崽自己喂一個肥豬殺了過年,剩下的就全部賣了,戚興、金德勤讀書要錢,我還在自留地裏種菜賣,我們的口糧錢全部是你的哥哥們出的,我和你爸爸撈的錢就全部給倆個孩子上學用。哥哥嫂嫂們有時也給他們一點,但大家都不怎麽寬裕。”

        夜已經很深了,大家送走了幾個送金七桂的人,哥哥嫂子們都爭著接七桂吃飯,爭持不下最後還是金老先生把先後排了排才各自散去。金七桂又睡在哪窗對桂花樹的閨房裏了。半輩子了,她從這個閨房裏幾進幾出。她從這個閨房裏被大哥背上轎嫁給戚金寶,與金寶的那一段,那是多麽幸福的時光。可是後來戚金寶被人陷害,一直是離多聚少,好不容易戚金寶洗雪了冤屈,他們一個劃了右派,一個插了白旗。右派也好,白旗也好,她們還是相濡以沫,雖艱難困苦,但彼此都在對方的心中,彼此都給了對方無窮的力量。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先是戚金寶不明不白地死了,後是把她揪回了這間閨房,最後又把她不明不白地從這間小屋投進了監獄,一坐就是九年,人生年富力強的十年就在那些社會渣滓中渡過了。現在她又回到了這個小屋,往事曆曆在目,猶如做夢一般。人說人生如大夢,人睡如小死。確切嗎?果真如此,夢中就不要醒來了,死了無夢,心還在夢才在,人死了就是心死了,那兒會有夢呢?金七桂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才慢慢地睡去。

        省會的一個基建工地上有倆個拖磚的小夥子,個子高的身體長得很壯實,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身板子很結實,他雙手扶著板車把子,右肩套著板車的拉帶,俯下了身子,蹬直了腿。後麵推的小夥子比較矮小他用右肩頂著板車的後沿,也是蹬直了腿用勁的推。他們都是大學生,掙點路費回家過年的。他們的家在遙遠的湘西,倆個人是表兄弟,無父無母,都跟著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夜幕降臨了,倆人去結賬,一天所得隻能買一張學生火車票。倆人坐在寢室裏邊啃著饅頭邊商量是否再拖一天磚遲一天回家。金德勤說:“戚興,我有辦法明天回去,就買一張票夠了。”“買一張票怎麽夠了呢?”金德勤拿了一張紙邊說邊畫,他說:“在車上注意一點是可以混票的,看到查票的來了,你就往廁所裏去,我持票讓他查,查完了我的票,我就趕快去廁所給你送票,你就持著票站在兩個車廂之間讓他們查,等查完了你,我就可以從廁所裏出來了。就可以回車廂了。我們輪流睡瞌睡,如果兩個人同時都睡著了,那才有危險被查到。”戚興想了想,這個方案似乎可行,就說:“試試吧,查到了講些好話,到車廂裏打打衛生也是可以過關的。”“那我們走啊,到火車站去搭車啊。今晚還有北京到昆明的,天亮時就可以到懷化,再搭懷化到大壟的慢車,明天下午就能見到外公外婆了。”“今晚不行,你想,我們拉了一天的磚,一身的臭汗不說,一上車就會睡死,查票的會一下就把我們抓到,人家會懷疑我們是小偷,到時候怕出事。我們今天晚上已經洗不成澡了,澡堂已經關門,我們抹抹身子好好地睡一覺,明天上午好好地洗過澡,下午再搭車走,才有精力應付查票。”

        第二天他倆買了一張學生票,一張站台票,倆個人混上了車,過路車,沒有座位,隨便坐,他倆在一個車廂的中部找到了座位,兩人麵對麵的坐著。是為了看到車廂的兩頭的動靜,查票的從哪頭來都能看著。沿途查了三次車票,他們都按昨天想的辦法很順利地過了關。到大壟了,他們一下火車就沿著火車軌往南走,他們的家在火車站的南麵,出站也是要往南走的。他們怕出站時查到他們有一個人沒買票,就不出站直接往南走了。一直走到荷花村,上了渡船就看到了那顆鬱鬱蔥蔥的桂花樹,撐渡船的李大叔對戚興說:“你媽媽平反回來了。”“幾時的事?”“昨天,昨天晚上到的家。”“德勤,我們的媽媽回來啦!我們的媽媽回來啦!”倆人都非常高興,高興之後,金德勤望著那清粼粼的河水自言自語地說:“隻要活著,總會回來的。死了就永遠地回不來了。”“德勤,別傷心了,你媽媽誰都說是好樣的,永遠是我們學習的好榜樣。”“可是我永遠沒有媽媽了,我想不通,媽媽為什麽要那樣啊?”“那時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了解,所以你不理解,我在那時已經基本上懂得一些世事了,我理解她們那一代人的苦澀、艱辛,在那瘋狂的年代裏她們可謂亂世獨醒,她們沒有隨波逐流地瘋狂,沒有怯弱,她們的思想,她們的作為,她們的人格都是令人尊敬的。你應該為有這樣的媽媽而驕傲。”金德勤睜大了眼睛,他像第一次看著陌生人一樣的看著戚興。渡船靠了岸,他倆下船上岸走到了桂花樹下,聽到屋裏熱鬧得很,有好多人在說話。她倆敲開了門,金七桂一手一個的把兩個孩子抱到胸前,高興地說:“兒子啊,你們都長大了唉。”“媽媽,媽媽,你老了許多。”戚興望著媽媽說。“姨媽,你以後就是我的親媽媽。”“是的,我以後就是德勤的親媽媽,德勤就是我的親兒子。你們都考上了大學,媽高興。”金七桂把金德勤抱得比戚興還緊。她撫摸著他的背,感覺到身子很單薄,以後要多關心他,讓他把身子長強壯起來。戚興已經來到了外公外婆的麵前,他和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們打著招呼。大家要他們坐下來烤火,燒打粢粑吃,桂花樹下的人家昨天回來了平反的女兒,今天又回來了兩個放了寒假的大學生。這家人好久沒有這樣喜樂過了。

        年三十大家吃過年飯後,由七桂領著兩個小的去上墳,先去了金曉丹的墳上,兩個小的年年來,金七桂倒是第一次。她在曉丹墓前擺好了祭品又點燃了香紙、冥錢、蠟燭,跪在妹妹的墳前淚流滿麵地說:“曉丹,姐姐回來了,姐姐一定重新安葬你。”戚興和金德勤跪在七桂的兩旁。德勤說:“媽媽,我已經考上大學了。”戚興說:“姨媽,我也考上了大學。”“曉丹,我們都得到了平反,你預言的那天終於來到了,我將在五月八號安葬你,把五月八號那刻骨銘心的日子刻在碑上,讓你的事跡萬古流芳。”

        金七桂邊說話邊看著曉丹這墓葬的地形,覺得有幾分熟悉,似曾相識,三個東西走向的山峰成西高東底的傾斜,直傾斜到澧水岸邊,這三個山峰在西邊連成一體,中間的山峰最大,成象頭形,越往東邊越小,快到河邊就隻剩下一根象鼻了。它與南北二峰之間有兩條澗水在它的鼻子下匯合流入澧水,南北二峰像一雙手抱著中間的山峰,在象鼻前約五十米的地方形成一個自然的山門。金七桂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離開監獄前做夢的夢境嗎?曉丹現在葬在北峰的澗水旁的一顆桐子樹下,夢中她告訴七桂要葬在中間山峰象鼻抬頭的地方。金七桂對在場的人說:“你們看看,中間那個山嘴上地勢如何?”幾個人都來到了中間的那個山嘴上站在那兒向東望,映入眼簾的是波光瑩瑩的澧水和巍峨的天門山。南北山峰都是四季蔥綠的杉樹和樅樹,不時的有鳥在歌唱。兩邊的澗水形成一個個小瀑布,叮咚叮咚地作響,那是一首永遠也唱不完的歌。五個人都說這地方妙極了。金七桂對金德勤說:“這是你媽媽自己選的地方,平反後我們把她移葬在這中間來。”“她幾時告訴你的?”“我離開監獄前在夢中告訴我的。”幾個人把這地方看了又看,都覺得這地方很美。金德勤說:“是媽媽自己選的,我尊重她的選擇;不過最好還是葬在桂花村,那兒也很美呀。”戚興說:“桂花村的墓地哪一年都水淹了,這兒再怎麽樣漲水都是淹不倒的,這一點就比桂花村好。”

        不出正月十五戚興和金德勤就要上學去了,金七桂給戚興和金德勤各人做了一套新衣服,七桂還把自己的毛線衣折了給金德勤打了一條毛線褲,她看德勤的身體比戚興單薄,且年紀小一截,骨頭應該比戚興嫩一些。所以她先給金德勤做了。她要給這個孩子母愛,讓他感覺到自己像愛護戚興一樣的愛護著他。臨行時金七桂各人給了一百塊錢,還送他們到火車站。倆個孩子依依不舍地走了。

        金七桂正準備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來路上走來了李茉莉和杜鵑,她們也是給曉丹上墳的。“表姑姑,你們好!”兩個學生向她倆打著招呼。“今年你們走到我們的前麵了,桂姐,你幾時回來的?”“我回來幾天了,想等後天就給你媽媽來拜年。”“我媽說今年要到鄉下給你媽媽來拜年,我們今天兵分兩路送了亮,明天就會出發。媽和五兒小妹子給爸爸和奶奶送亮去了。”“杜鵑幾十回來的?”“回來一個多月了,你記性好醜,加上看守所的,我的刑期已經坐滿了,不回來怎麽辦,我又不願意就業。”“你寫了申訴嗎?”“想寫,但我寫不好。你寫了申訴?”“我寫了五百多份申訴唉。不然怎麽會回來。臘梅葬在什麽地方?”“她是在吉隆執行的,當時家裏爸爸死了,奶奶死了,沒人到吉隆去,等我從看守所出來到吉隆已經是十天了,聽當地老百姓說埋在大田灣的一兜桐子樹下。我去看了,確是在那兒,我還給她添了幾撮土,這麽多年,我戴著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請不脫假,直到杜鵑回來了,我和她一起再到吉隆去看的時候,那墳上又埋了一座墳,墳後麵埋了許多墳。大姐的墳找不著了。”茉莉心裏很難受。杜鵑說:“既然現在平反了,到時候可以問吉隆要。”“我認為關鍵是墳要到那裏,如果墳不在那裏了,問誰要都要不出來了。等過完年我們一起到吉隆去,是怎麽回事一定弄個清楚明白。”金七桂說。“那就十六,十六出發吧,六六大順吧。”在勞改隊長大的杜鵑還是和她小時候一樣的快言快語。“一言為定,必須把這問題弄清楚,在那裏就弄回來平反時好重新安葬,不在那兒了平反時就埋個衣冠塚。”金七桂說。“什麽叫衣冠塚啊?”杜鵑問。“找不到屍體了,用她的衣物埋一座墓,這墓就叫衣冠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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