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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父不易(上)

(2008-11-09 08:02:51) 下一個


為了對得起自己的這個ID,早就想寫寫為人父的體會。無奈因為牽涉到兒子和老婆的小小隱私,所以在他們娘倆的一再警告下,一直沒敢動筆。好在現在老婆已經沒空也沒興致監督我,兒子最近學業繁忙,也沒時間對我橫加幹涉了。我就趁機聊聊我初為人父的經曆。

為父的不易,其實從孩子沒出世時就已經體會到了。老婆有習慣性流產,到兒子這已是第四胎。前幾次我還時常跟老婆開玩笑,說我這麽好的種子怎麽就碰到你這貧瘠的土地呢。可這次不敢也沒心情開玩笑了。我知道如果這次依然保不住胎,老婆可能會瘋掉,這幾年她想孩子都快想瘋了。

因為前幾次的教訓,老婆這次剛一懷上就立即住院調養,住的是中醫院。都說中醫不科學,可是不科學的中醫比科學的西醫管用。老婆喝了一個家傳中醫的中藥後,總算保住了胎。住了近兩個月的中醫院後,以為安全了,就回到家裏繼續調養。我那時是研究生剛剛畢業,為了早一天回家伺候老婆,我連最後的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提前跑回家。

一天清晨,聽到樓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為人母的名字,我跑到陽台一看,是老婆的一個大學同學,和她一樣也是挺個大肚子。原來兩個人約好了,今天要去醫院做例行檢查。我目送著兩個人手挽手,挺著驕傲的肚子離去後,就急急忙忙騎著自行車去單位上班。

到家都一個月了,可上班才一周,單位的人還沒認全呢。從我住的地方到單位騎車要花一個小時。那天我剛到單位,屁股還坐穩,對麵的小吳就接了個電話,說是找我的。我還納悶,我這剛上班怎麽就有人找我呢,心想可別是老婆的電話,出什麽事了吧。果不其然,正是老婆的電話。聽筒裏老婆脆脆的聲音說:“我住院了,大夫不讓我回去,說我是嚴重的孕高症。”我不明白什麽是孕高症,以為又要流產,就急忙問:“孩子能保住不?”老婆一聽笑了:“不是孩子的事,是我的事,但我要住院治療,你得給我送牙具、毛巾、臉盆飯盒什麽的。”我聽老婆的語調不象有多嚴重的樣子,心裏穩當多了。跟主任請了個假,就騎車回家了。到家後,拿上老婆說的幾樣東西就急忙去了醫院。等我找到病房,老婆正在床上躺著。我說還沒吃飯吧,她說:是啊,你飯盒沒拿來,我拿什麽吃啊。我就趕緊拿著飯盒去打飯。午飯吃過後,老婆說要休息一會。我說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做點飯給你送過來。老婆說:不用了,我吃這的飯行,你別折騰了。我剛要抬腿離開,一個護士進來喊道:“為人母的家屬來一下。”後來我知道,護士這樣喊人不是什麽好兆頭。我跟著小護士來到醫生辦公室。

醫生是個和老婆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大夫,帶付黑框眼鏡,說話不緊不慢,可說出的話卻讓我心驚肉跳。他說:“你愛人的病情很嚴重,我們建議引產,否則大人身體會受到很大損害。”我一聽這話,心裏涼了半截。趕緊說:“請大夫多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既保住孩子,又不影響大人。”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可笑。真有這方法,人家醫生能不用嗎。唉,恐怕此生我是個沒孩子的命了。沒等我多想,眼鏡大夫又催促說:“請你早做決定,這種手術越早越好。”我說:“這個決定我一個人做不了,孩子沒在我肚裏,我得和我愛人商量商量啊。”眼鏡大夫說:“那你快去,下午主任來了,我們就要手術了。”一聽這話,我趕緊溜回病房,問老婆的意見。

其實不用問我就知道結果,老婆肯定不同意的。我說你要是不同意,下午主任來了肯定還要逼我簽字,為了你的身體,這次就做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老婆一聽眼淚馬上下來了,咬著嘴唇說:“不行。我一定要生,我相信我絕對沒問題。” 看我沒什麽反應,老婆又接著告訴我:“你不用管了,下午主任來,你讓他找我好了。” 果然下午主任一到,護士又把我叫去。主任開門見山地說:“希望你盡早簽字,拖一天就耽誤你愛人身體一天,不能為了孩子而不顧大人的身體。”聽口氣好像是我不讓為人母手術似的。我急忙辯解,不是我不讓手術,而是這個事我根本決定不了。不信你們自己去問她。主任看我言詞懇切,不象是打馬虎眼,就與那眼鏡大夫一起來到老婆床前。老婆見主任來了,就知道是什麽事。沒等主任勸他,她就搶先開了口:“王老師你好,你放心,我的身體我心裏有數,我絕對有把握生這個孩子。”老婆也是這所醫學院畢業的,實習的時候曾在這個科,因此認識這個王主任。王主任對這個學生大概也有印象,說話的口吻就不似以前那樣公事公辦了。但還是堅持說,以我多年的經驗,你這個孩子生不得,如果硬要生,你的身體恐怕就會垮了。

這時老婆的眼淚就下來了。女人的眼淚是最好的武器。她哽咽的對主任說:“王主任,我知道你是為我負責,可我保住這個孩子不容易啊。都快六個月了,讓我引產,那和讓我死沒兩樣啊。”看老婆聲淚俱下的樣子,王主任盡管見多識廣,但畢竟心腸軟,說了幾句你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啊什麽的就轉身出去了。老婆還在抹眼淚,我就說:“你也別這麽強,生不了就別硬呈能,還是聽大夫的話保險。”可老婆臉色一變,生氣的對我說:“是我生,還是你生,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醫生都是那套,我一定要生這個孩子,我感覺這是個兒子。”我無奈,隻好隨她了。我們當時都沒想到,這一住就是57天,一直住到兒子出生。從這天起,我 這個還沒出世的兒子提前開始折磨老爸老媽了。

醫院最後決定雙保,既保大人又保孩子。這下我們放了心。可是隨之而來的治療措施和護理要求家屬必需24小時陪護,我這班又上不成了,好在我們單位領導比較同情我,沒費什麽口舌就請到了假。我和母親兩個輪換著護理老婆,一個白天,一個黑天。因為屬於婦產科的重症患者,每天的點滴不斷,護理也是貼身緊逼式的。正是夏天的時候,天氣十分悶熱,老婆躺在床上打點滴沒法動,更是熱的難受。當時的醫院不僅沒空調,而且連風扇也沒有,我就隻好給他扇扇子,可她涼快了,我這汗就順脖子流了。

因為大量的滴硫酸鎂,老婆就總要上廁所,她又不習慣在病床上解決,就逼得我每天都要舉著個滴流瓶子陪她去好幾次女廁所。好在到了婦產科男女的界限就沒那麽嚴格了,在女廁所象我這樣舉個滴流的大老爺們不隻一個,有時我們一邊陪廁還一邊聊天,兩不耽誤。原來不明白為什麽很多當姑娘時很靦腆的女人,一生完孩子都變得大方潑辣了,現在才懂了,經過婦產科這麽一折騰,什麽女人都會變潑辣的。

每天除了扇扇子、陪廁和擦汗之外,再就是做飯了。剛開始老婆還在醫院買飯,後來看老婆上火,舌苔又黃又厚母親就開始在家做飯,每天再送到醫院。再就是買各種新鮮水果,生怕營養不夠,耽誤孩子生長。有一天老婆有點吞吞吐吐地對我說:“你說我怎麽想吃那口了,肯定是我兒子想吃了。”我說:“你想吃什麽就說,別拿孩子打掩護啊。”老婆氣的啪地給我一巴掌:“你怎麽這麽氣人啊,那我不說了。”我趕緊說:“肯定是我兒子想吃,你就說想吃什麽吧,沒有我做不出的東西。”老婆支吾了一下說:“我想吃豬蹄子。”。我一聽樂了,難怪她吞吞吐吐不敢說想吃豬蹄子,因為她住院前我剛給她講過我在火車上見到一個胖乎乎的女人啃豬蹄,我們當時很是笑了一頓那個女人的不雅。老婆是擔心在眾人麵前啃豬踢不雅,所以才遲疑著不好意思說出口。

豬蹄子吃過三次後,老婆就說啥再也吃不進去了,甚至連油大一點的菜也吃不進了。其實我每天最多的任務是陪聊。現在想想,那段時間成了我們婚後說話最多的一段時光。現在也想不起都說了啥,反正每天就是變著法逗悶子,為的是轉移老婆緊張焦慮的心情。

老婆的病房緊挨著分娩室,我沒事的時候總是喜歡和那些站在門口等等老婆孩子的男人們聊天,經常能碰到很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那些等在外麵的人是既緊張又興奮,還懷有一些難以言說的盼望。每當護士抱出一個孩子,幾個腦袋就會湊過去,急急忙忙地打聽,男孩女孩?當護士說是女孩的時候,大家就會說:挺好,挺好,女孩也很好。而聽說是男孩的時候,大家就會一起起哄說:買糖,請客啊。中國男人那種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意識在產房前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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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彼岸的燈火 回複 悄悄話 為人父不易啊,看你這名,就知你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
為人父 回複 悄悄話 謝謝揮手在此留言。:)
揮一揮手 回複 悄悄話 為兄啊,做人父如此不易,祝你全家幸福,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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