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71)
上周末的晚上,我正在廚房做飯,兒子突然神色慌張地跑過來說:你快看看我媽怎麽了?我嚇一跳,說:什麽怎麽了?兒子說:我媽接了一電話就哭了。我心理咯磴一下,心想可別是嶽父嶽母出什麽事了,就趕緊跑進屋。見老婆正在那抽抽嗒嗒地邊哭邊說電話,我聽了一會知道不是家裏有什麽事,就放了一半心,過一會我聽明白了,原來是他最好的朋友的老公去世了。她那朋友兩口子我都非常熟悉,知道男的有慢性病,但萬沒想到會這麽快就去世。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每次,有熟悉的人死亡,我們都會陷入對人生和死亡的思考,這一次也不例外。
第一次明白死是怎麽回事大約是十幾歲的時候,我們幾個小哥們不知怎麽就想起這個事了。當時的狀態是我一下子變得深沉起來,因為對死亡的想象壓倒一切,讓我對生的意義產生懷疑。那個年代正是毛主席號召我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年代,我們成天想著準備與蘇修開戰,好讓我們能有機會上戰場。我們對死亡的理解純粹是唯物主義的,死就是滅,死就是虛無,絕沒有身後的世界和永恒的靈魂之說。對死亡這樣的理解其實是在否認生命的意義。在唯物論的思維中,我對生命意義的最高理解就是,因為我們想活,所以生命才有意義。對於死亡來說,生命沒有任何意義。死亡是對生命意義的徹底否定。
但說句實話,盡管明白了死亡是怎麽回事,也沒有因為這個影響我們快樂的心情,大概我的哥們和我一樣都是堅定地相信自己不會死,即使一定要死,這事離我們也很遙遠。其實我們一直是靠對死亡的回避來享受美好的心情。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年齡,死亡已經是無法回避的了,身邊的人經常會突然患病死去,我那幾個哥們也有幾個早幾年就已亡故了。其中一個我知道他自己也不想活了,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從這個意義上講,死亡未必不是好事,否則人連解脫之路都找不到那不是更慘嗎?
我的一個小學女同學前年得了膽囊癌,大家都去看她,安慰她,其實就是在說善意的謊言。我臨回美國前,她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自己也知道快不行了,可還是很希望和大家說話。我不太會安慰人,但還是想盡量能讓她想的開一點,考慮了很久,走之前我鼓起勇氣給她打了電話,我對她說:其實死也沒什麽,我們都得走這一步,隻是早晚的問題。從死亡的過程本身來說,先走的是幸福的,因為你身邊的親人多。要相信人有靈魂,你的靈魂不會死,有一天我們的靈魂也許會重聚。這是我真實的想法,隻是不知道我這樣的話能否減輕她對死亡的恐懼或緩解她絕望的心情。
唯物主義用來解釋現實世界的確是很有用的工具,但唯物辯證法無法觸及人的靈魂問題,也無法解釋死亡。感謝釋加牟尼、耶穌和一切宗教大師,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實踐,為人類開啟了一個光明的生命之窗。讓活著的人快樂,讓死去的人安詳。單從這一點,不管有沒有來世和天堂我都對他們懷有感激之情。
佛教的大乘思想其實等同於基督教神的境界。人怎樣通過自己智慧的開發悟透生死呢?不是練靜坐氣功就能達到,而是需要一種胸懷,練功也是修煉這種胸懷,即化小我為大我直至無我的境界。至誠是達到這一境界的入門鑰匙,至善則是通向這一境界的道路。所有宗教都提倡善念,實在是因為隻有不分遠近的博愛精神和自然而生的慈悲的情懷才會讓人接近無我的境界。就象馬克思說的“無產階級隻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拜佛信教的人,隻有懷有不住相的慈悲心,才會真正做到四大皆空,視死如歸。
常聽人說:人死如燈滅。曾覺得那是至理名言,現在看來,那是沒有信仰的人對死亡的認識。沒有信仰,人死的時候不會平靜安詳。那些有信仰的人把死亡看做是另一個新生命的開始,懷著這樣的堅定信念,死亡就如同跨上一個新的生命之路,怎麽會有悲傷和恐懼呢?
孔子說:不知生,焉知死。這話也可反過來說,不思考死亡,怎會有快樂的人生。雖然,我還沒有信仰什麽,但現在我已經理解信仰是什麽。解脫生與死的困惑隻有依靠信仰,科學是沒有用的。
基督教的信仰,安慰人心之處在於, 知道我們愛的那些人,身雖會死,但不會徹底消失, 還可以留下永恒的生命。 世界也就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去而令一些人絕望。
至於我們自己, 即使今生未得到所盼望的, 還有永恒的生命,給我們去繼續努力。
所有這些, 使我們接受自己今生的缺陷,接受自己和別人今生的錯誤,接受不如意的境遇, 來的更容易些。
我覺得這是上帝的仁慈, 他不希望我們僅僅因為生命時日的有限而在今生自己折磨自己吧。 反過來這樣體貼人的上帝,也吸引很多人信仰他。
問好老大哥!
信仰是人生的支柱啊,祝闔家歡樂,新年大吉。
為別人活這,很多時候就是我們活著的理由。
似乎有些沒有任何信仰的人,我是指沒有宗教信仰,他們也能做到視死如歸,假若他們覺得自己生得有意義,死得有價值。
於是我覺得宗教之所以在死亡的問題上能夠對人有所安慰,就是給人揭示了生存和死亡的價值,讓人不畏生的艱苦,不怕死的威脅。
我自己不怕死,可是我最怕所愛的人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