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71)
智者的呼喚----讀南懷瑾書有感
總共隻讀了南師的兩本書，一本是《金剛經說什麽》，一本是《論語別裁》，《維摩經》隻看了桃葉貼的一小部分，現在正在讀的是《老子他說》。這幾本書大概寫於六、七十年代之間，對象應該是台灣的大學生。盡管時間已經過去近半個世紀，但感覺南師的話好象是針對當前的中國大陸的人講的，沒有一點過時的感覺。
讀《金剛經說什麽》，能感覺到南懷瑾的胸襟和精神的高度，佛學是千人講千人樣的學問，講佛的人其實展現的是自己的精神高度。之所以有講不完的佛經，皆因為每個時代的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佛本來就是那個樣子，就象一個佛像本是萬古不變的，可是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感覺。最好笑的是我的一個中央工藝美院畢業的朋友，今年夏天去雲崗石窟，竟然看出那個佛的表情是色迷迷的。
南師的《金剛經說什麽》讓我感覺到佛的偉大和宗教精神的偉大。也許我永遠是個俗人，但讀了這本書讓我知道了自己俗在哪裏，佛偉大在哪裏，知道了自己精神的差距，內心自然升起對佛的精神的崇敬。無知者無畏，當我們知道的時候，就有了敬畏之心。
而讀《論語別裁》，字裏行間總能感覺出南師對中國文化衰微的沉痛心情。雖然南師自稱偏向於佛學，但我感覺他身上有一種為往聖繼絕學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是一種儒家的情懷。其實，南師也的確是在做著這項千秋偉業。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台灣正是經濟騰飛的初期，美國和西方的影響無孔不入。西方的先進和富裕讓國人幾乎喪失了宣揚自己民族的文化的自信，年青人更是羨慕西方，鄙疑傳統文化。可南師卻在那個時候挑起傳播中國文化、繼承中國文化的擔子，不能不讓人佩服他的膽識。這不僅是因為他精通儒釋道而對自己學問的自信和學術的追求，而更多的是舍我其誰的複興中國文化的赤子之心。與錢穆先生相比，南師的文字更少學究氣，但絕不缺少真知灼見。
從五四運動砸爛孔家店到現在已經快一個世紀了，在這一個世紀裏，中國（首先是台灣）由衰敗的穀底一步步地邁上了複興之路。我有一種預感，隨著中國人自信的回歸和知識分子的心態的正常化，對孔家店也會從完全否定、徹底砸爛回歸到重新認識、重新肯定。如果能在充分肯定和認識的基礎上有所發展那就是對世界文明的一個偉大貢獻了。複興中國文化不是出於民族感情，而是出於對中國文化價值的認識和肯定。我對南師對中國文化的肯定和西方文化的批評深有同感。比如人治與法治，比如個人修養與民主體製，比如中國曆史文化的價值等等，細說起來真是又要寫好多帖了。西方文化最有價值的是對人權的肯定和尊重，而選舉製和三權分立的民主政體其實很難說就是人類最好的體製。
還是重複我以前說過的那句話，五四時期之所以砸爛孔家店，除了當時的知識分子思想的混亂和心理不正常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當時實在找不到中國之所以衰敗的原因，隻好把帳算到孔夫子的頭上了。孔孟之道也的確有毛病，尤其是被後儒修正之後的孔孟之道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教條，成了束縛人靈魂的枷鎖。走向極端的孔學自然要被打倒。因為不是宗教，沒有絕對真理，能被證偽的東西太多，反而更容易被批判被打倒。西方社會的進步和發達隻是幾百年的時間，而中國在這之前卻先進和發達了幾千年。難道能用幾百年的西方進步來完全否定延續了幾千年的中國文化嗎。設想一下，中國從孔子之後的兩千多年，如果沒有儒家精神的支撐中國會是個什麽樣子，很可能還是一個野蠻部落。也許有人說，西方文化是西方強大的精神基礎。但強大並不一定文明。
孔子被稱為聖人是後人對他的尊敬和崇拜，但我讀完《論語別裁》更覺得他是一個有很好修養的循循善誘的師長。他為中國人倡導的文明和做人的道理是我們炎黃子孫的驕傲，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其它國家有這樣完善的道德修養的學問。一個民族的偉大精神其實就是這樣的聖人塑造的。中國現在的狀況正象南師說當年的台灣一樣，西方的東西隻學到皮毛，自己的文化傳統也沒繼承下來。文革的時候我們大批孔孟之道，可我們當中沒有人真讀過孔孟的書，真讀的也沒讀懂，更別說稍有研究了。中國千年的精神支柱就這樣被我們稀裏糊塗地打倒在地，想想真是荒唐和可悲。
說到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讓我想起猶太人，猶太人並沒有因為亡國和被欺負而埋怨自己的祖宗和祖宗留下的文化。他們盡管喪失家圓，到處流浪，可對自己的傳統卻始終堅持，對自己的先聖總是崇拜著，而且堅持了3767年。傳統文化其實是一個民族最寶貴的精神財富，可在我們中國人的眼裏，傳統好象總是和落後連在一起，總是喜歡把一切落後的東西歸於自己的傳統文化。真的說不好是我們的先人錯了，還是我們後人退化了。也許我們缺少的隻是一顆慧心吧。
象現在中國出了那麽多貪官，其實也不全然由於體製的問題，而是因為我們的文化沒落了。沒有了文化精神的人，其實就是經濟動物。沒有道德的自覺，隻靠法紀是無法真正抑製貪官和腐敗的。西方社會如果隻靠政治體製而沒有宗教的教化，也是無法抑製貪汙腐敗的。南師是有遠見的，這遠見卓識來自於他對文化的深刻的理解。現在已經顯露出來，不講人文精神的的惡果是全民的思想混亂和浮躁膚淺。現在中國政治舞台上的人除了最上層比較老一些的還受到一點傳統文化的熏陶（如溫家寶），而大部分都象我這個年齡的人，都是文革中過來的，除了毛澤東的那些鬥爭哲學，沒受過真正的傳統文化教育。想起來真是很可怕的事情，一個沒有宗教精神又沒有文化的一代人要領導中國走向強國之路，怎麽想都感覺有點心虛。文化的補救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的，因此更讓人憂心。《論語》裏講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可是現在的官各個學位都高的嚇人，可有幾個是飽學之士呢，又有幾個具道德修養呢？一個主要還是靠人治的國家，如果人出了問題，那政治怎能不出問題。
曾有人提議引進基督教來解決中國人的精神問題，我曾經也覺得這是一條出路，而且中國人本質上是不排外的，自古以來就是各種宗教並存於世。但其實也大可不必，如果我們中國人也向歐美人那樣在教堂裏有象南師這樣的人講道，學員互相交流學習心得，沒準孔子的學問還會被發揚光大呢。與時俱進地解讀經典不就是發展中國文化嗎？什麽時候中國人周末的時候也聚到一起研究孔子的學問了，中國的社會也就自然和諧了。文化的複興有高度還要普及，就象基督教一樣，那中國文化的價值才能真正發揮出來。
中國在逐漸強盛，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可是中國不能為世界提供精神財富和先進文化，那中國人很難談的上對世界文明做出多大的貢獻。不是要求每個中國人都要有這樣的雄心壯誌，而是說我們當今的中國人作為一個整體應該有這樣的抱負才不愧對我們曾經那樣偉大的祖先。也許在新文化與舊傳統、東方與西方的碰撞和磨合的火花中，人類會找到新文化體係的靈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