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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歌 -- 29

(2011-06-10 09:13:05) 下一個

當鍾靈看到病床上的麗敏,她已經從手術台下來了。麻藥的效力還沒有過,她就這樣靜靜地,孤獨地,無知無覺躺在那裏,白被單下麵,發似烏雲,臉如白紙,幹淨得不真實。

鍾靈自己從來沒有懷過孕。宮外孕大出血,這六個字對她來說,以前隻從醫療雜誌上見過,到底什麽意思她都懵懵懂懂。此刻,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孩子,用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提醒她女人的脆弱,身體的脆弱。她伸出手,撥開被單,輕輕攥住了麗敏冰涼的手。

別怕啊,我在這兒。 ”她說。

麗敏的手抖了一下。

電光石火間,鍾靈明白過來。

鍾靈鬆開手,急急走出觀察室。觀察室外麵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扇小門。鍾靈仿佛使出全身力氣才能把門推開。門外是個花壇,開滿了白色的梔子花和粉紅的夾竹桃。趴在花壇的石沿上,梔子花的濃香和夾竹桃的惡氣糾纏著撲麵而來,鍾靈吐了。

這一吐,幾乎把膽汁都倒了出來。

胃裏空了,鍾靈坐在地上,望著天。天很藍,有些雲,還有些霧。她想,今天陽光燦爛,夏日的下午怎麽會起霧?”撐在地上的手癢癢的,好像有螞蟻在爬。鍾靈低頭看手,淚水倏地淌下來。

鍾靈擦擦眼,站起來。居然一陣眩暈。想起母親的話,哭多了傷神。“哦,昨夜我也是流淚了。”

她看看表,快四點了。硬撐著走回觀察室,麗敏已經醒來。看見鍾靈進門,她把頭朝裏一轉,眼睛緊緊閉上。鍾靈走過去,說,“醫生說手術很好,別擔心。”

在護士的幫助下,鍾靈把麗敏送到了婦產科住院部。病房是有八張床的大屋,麗敏被安排在靠窗的一張。

鍾靈很為難,問值班醫生,“我必須要走,晚上她沒人照顧不行吧?”醫生說,“最好找個人來陪著。今天晚上如果實在來不及,我跟護士打聲招呼。”

鍾靈千恩萬謝。

已經來不及回家了,鍾靈在街邊隨便找了個小館,強迫自己吃了點餛飩,然後急匆匆趕往人民醫院,去接婆婆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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