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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有多遠 5

(2006-08-15 06:30:18) 下一個

三十三

 

機場永遠是川流不息,人來人往。林鋼走進大門,環顧四周,似乎一切如舊,但心中一片茫然。在機場公告牌下麵他找到了先到十分鍾的雲威和尹放,打招呼的方式簡潔到隻有一個微笑一聲Hi, 然後三人默默地朝著接機口走去。

 

一撥又一撥的人推著行李從裏麵走出來,他們看到接機的親友,先是尖叫,然後擁抱親吻。在林鋼看來似乎每個人都經曆了一番生死離別。從前曉峰對這種誇張的情感表達都避而遠之,今天林鋼想,一會兒接到她我要告訴她,想你牽掛你我就應該讓你知道,誇張也好含蓄也罷,表達出來最重要。

 

這邊雲威和尹放也是一言不發。兩個小時以後,倫敦來的飛機上的人想必早已走空,尹放開始嚶嚶哭泣,雲威臉色鐵青,低聲對她說,不要哭,不會的。

 

淩晨一點,當整個候機廳已人跡寥寥,林鋼終於轉過頭,對雲威和尹放說,曉峰大概是沒有趕上,謝謝你們陪我等,回去吧。雲威拍拍他的肩,說不用客氣,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半夜都行。

 

三十四

 

接下來的幾天,林鋼想盡辦法試圖聯係曉峰住過的酒店,但人家以Security的理由根本就不告訴他。後來是雲威的一個在英國留學的同學專程跑了一趟才打聽到,曉峰當天早上一大早就Checkout了,但行李似乎還寄存在酒店。林鋼成天魂不守舍,根本無法集中精力上班。第三天一大早,他隻好再告病假。其實他看起來倒是真像病了,胡子拉碴,蓬頭垢麵,加上好幾天幾乎沒有合眼,臉色也差得可怕,整個人完全萎靡了下去。

 

雲威倒是如常上班,如常下班,隻是每天回家都非常沉默。尹放看得出來雲威非常擔心,她自己也一樣,於是家裏的氣氛凝重得仿佛吊了一塊鉛。每天他們都會跟林鋼通好幾次電話,但似乎進展不大。雖然如此,沒有消息就是還有希望,所有的人都在心裏默默地期盼著。

 

七月十一號是林鋼的三十歲生日。過去的四天,對林鋼來說似乎是地獄般的日子,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生日的事。雲威和尹放倒是記得,但思忖再三還是決定不向他提起。

 

十二號上午十點,林鋼的手機響起。那一瞬間,林鋼知道,他等的消息來了。

 

三十五

 

曉峰的錢包裏麵有信用卡和駕照,燒過以後被還原,於是身份被確認。曉峰很不幸乘坐了爆炸的第三輛地鐵,出事的地點是靠近大英博物館的一個地鐵站。

 

由於林鋼和雲威是她Emergency Contacts的第一和第二號,所以兩人幾乎是同時得到消息。林鋼接完電話,一頭就暈了過去。

 

雲威當時在上班,放下電話立刻衝向洗手間,把剛剛吃的早餐幾乎全部吐了出來。對著牆上的大鏡子,雲威覺得自己的樣子很陌生,而周圍的一切似乎也都變了模樣。有那麽一個瞬間,雲威呼吸困難,覺得自己一定是還在做夢。

 

因為不知道林鋼已經得到消息,等到稍稍平靜,雲威開始想怎麽通知林鋼。電話肯定是不行的,雲威不確定林鋼可以獨自承受如此大的打擊,於是他徑直走到老板那裏,說一定要請假。老板見他麵色鐵青,沒有多問就讓他走了。

 

一向穩重的雲威今天幾乎闖了紅燈,平常要開半小時的路,他用了不到二十分鍾。站在林鋼和曉峰的家門前,他稍稍遲疑了一下,開始敲門。

 

三十六

 

敲了兩分鍾,沒人應門,雲威摸出手機,先打林鋼的座機。隔著牆就能聽到電話鈴的蜂鳴。響了六聲,雲威正想掛掉,林鋼接了起來,聲音微弱而無力。

 

打開門,雲威嚇了一大跳,幾天不見,林鋼已經脫了人形。林鋼輕輕地嗨了一聲,轉身就往臥室走。雲威正想開口,林鋼背對著他說話了,“我已經得到消息了。他們找到了曉峰,她可能再也回不來了。”雲威愣在原地,張口結舌。從接到電話到現在,雲威一直在潛意識裏逃避這個念頭。剛剛從林鋼嘴裏聽到曉峰不會回來這句話,他還是覺得受了重重一擊。已是七月,時近中午,公寓裏有點悶熱,這一前一後靜靜站著的兩個男人,竟同時感覺如墜冰窟。

 

這天以後,林鋼徹底辭了職,整天在家不是打遊戲就是睡覺,餓了就叫外賣來吃。尹放隔兩三天來幫他收拾一下屋子。林鋼每次都很有禮貌,每次也卻之不恭。雲威於是承擔起了所有責任。他和相關的機構聯係,一周以後把曉峰的行李弄回了多倫多。林鋼抱著兩個拉杆箱痛哭了大半天,誰勸也不聽,然後又倒頭睡去,醒來接著打他的遊戲,連電話響了都懶得接。

 

三十七

 

曉峰公司給員工購買的保險中,她當初填了兩位受益人,一位是林鋼,另一位從音譯看是個叫王淑琴的人。雲威問林鋼知道不知道這王淑琴是誰,林鋼愣了好久,才說應該是曉峰的姥姥吧,叫汪樹勤。雲威立刻反應過來曉峰的姥姥已經過世,她去年春天回國就是奔喪去的。於是律師建議他們找到汪樹勤家人的聯係方式,雲威立刻想到了楚天舒。

 

可惜雲威翻箱倒櫃了好半天,也沒有找到當初曉峰給他的那張小紙片,正在焦急中,突然想起那天清早由於懶得起床去找電話卡,應該是直撥的。雲威趕緊去翻剛到的長途電話賬單,果然找到了天舒的電話。

 

手機響起的時候,天舒正在開車。上個月由於開車打電話,他出了個小小的車禍,沒傷著人是萬幸,但車在修車場躺了一周。天舒瞟了一眼來電,本來沒有打算接,發現是久違的“專網”,於是按下鈕,果然是雲威的聲音。天舒馬上說你隔五分鍾打過來吧。

 

天舒找了個小巷剛停穩車,電話又響起。雲威沒有多寒暄就直接問天舒是否認識曉峰的家人。天舒說據他所知去年曉峰姥姥去世以後,就隻剩一個舅舅了,但他並不知道如何聯係。雲威也沒有客氣,就說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打聽一下。天舒覺得不太對頭,很緊張地問,曉峰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雲威想瞞也瞞不過去,就把曉峰去倫敦出差遭遇不幸的經過簡單講了講。

 

天舒聞訊猶如五雷轟頂,第一反應就是,這絕不可能。他急不可耐地說,雲威你別開這種玩笑,上回你們倆開的玩笑讓我莫名其妙好幾天。雲威說我也希望這是玩笑,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其實連上回都不是玩笑。曉峰住院期間心急火燎地托我問你寄東西的事,等她出了院又想起來是托的你弟弟。天舒說她是指天宇嗎?不會吧,她知道天宇在新加坡都五年了。雲威愕然,天舒本來就徹底失了主張。兩個男人在電話兩頭沉默了有一分鍾。隱隱地,雲威似乎聽到天舒抽泣的聲音。然後天舒說,把你的電話和Email留給我,我找到她舅舅馬上通知你。

 

掛了電話,天舒癱坐在駕駛椅上,往事如洪水泛濫,瞬間淹沒了他。

 

三十八

 

高一的時候由於父母調動工作,舉家搬遷,楚天舒和初二年級的弟弟楚天宇轉到了另外一所中學。就是那年中秋,天舒第一次見到了陸曉峰。

 

中秋晚上,學校照例取消晚自習,舉辦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猜謎遊園晚會。放學過後,天舒和其他幾位同學一起布置禮堂。“XX中學中秋晚會”的橫幅要貼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個子最高的天舒當仁不讓地承擔了這項任務。正當他站在梯子上貼完第三個字,下麵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喂,別隻管低頭拉車,也要抬頭看看路哈,貼歪了”。天舒低頭一看,是個又黑又瘦的短發女孩。天舒脾氣向來溫和,就說你幫忙看著點,我重貼。這小姑娘倒是沒客氣,興高采烈地指點起來。等天舒貼完從梯子上下來一看,這女孩早跑得沒影了。

 

夜幕降臨,晚會也正式開始。禮堂裏五顏六色的謎語吸引了好多同學甚至家長來參加。天舒猜著一條字謎正要去撕,一隻手飛快地伸過來,一把抓下那謎條。天舒一看,正是下午那“指點江山”的女孩子,她根本沒有看他一眼,自顧自嘻嘻哈哈地跑向了對獎台。不知為什麽,天舒也跟著她走過去。這晚會的規矩是,如果你猜出謎語,就直接撕下謎條,去對獎台領獎。如果你猜錯了,就得乖乖把謎條再貼回去。曉峰報出謎底,領到獎品,又飛快地跑開了。天舒有點沮喪,因為自己原來猜錯了。幸好這女孩手快,要不自己會很沒麵子。天舒正望著曉峰的背影發愣,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原來是弟弟天宇。順著哥哥的眼光看過去,天宇說,那個瘋女子是我們班的,聽說成績好得很。天舒問她叫什麽名字,天宇說像個男的,叫陸曉峰。

 

三十九

 

天舒很快成為校籃的主力隊員,還代表學校參加區裏的中學籃球比賽並奪得冠軍。黝黑頎長的天舒平常有點沉默,球場上卻威風八麵,所向無敵。在學校裏,運動出色的男生總會吸引女生的注意,所以每次校籃訓練,總有些女生圍著球場,對著隊員指指點點,這其中有一半都是來看天舒的。天舒心裏得意肯定是有一點的,雖然他連正眼都懶得望她們一眼。

 

直到有一天,從觀眾席的一群女生中,他看到了陸曉峰。當時他剛剛投中一個三分,轉頭往回跑,就發現了坐在人群中的曉峰。當然,要不注意到曉峰實在有點困難。她又幹又瘦象個麻杆不說,聲音還特別大。天舒跑過這群女孩麵前,衝著曉峰笑了笑。曉峰大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這籃球明星正跟自己打招呼,隻顧跟旁邊的同學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其實中秋過後,天舒就很注意這個女孩。她不漂亮,應該說很不漂亮。夏天的時候很少見她穿裙子,短褲下又長又細的雙腿為她贏得了一個“長腳蚊子”的雅號。但這個女孩的名聲也頗大,書讀得極好,代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獲獎無數。聽天宇講的最有趣的故事是每當考試完以後,評講課上老師直接把她趕到教研室去自習,因為在課堂上純粹是浪費時間。天舒多年以後明白過來,這麽多年最吸引他的女人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非常聰明。隻是他不知道這是從曉峰開始的,還是他天生就如此。

 

四十

 

高一到高二,天舒注意了曉峰兩年。他常常在課間凝望著操場上瘋跑瘋跳的陸曉峰,少年的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著迷。其實學校裏關於他和不同女生的傳言此起彼伏,他自己卻不曾留意。

 

高三來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壓力是如此之大,天舒雖然是體尖應該會被加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某天放學,穿過校園操場,他看見曉峰正跟一個男同學在打羽毛球。猛然間才想到,如果自己考去外地,就會很難再見到這個女孩。一時間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他走到球場邊,喊了一聲 ”陸曉峰”.

 

曉峰停下球拍,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說”哇,楚天舒! 你找我嗎? 天舒說是啊, 明天放學以後我在校門口等你, 找你有事. 曉峰毫無心機地說, 你居然認識我呢! 有什麽事現在說吧,我好奇心重. 天舒笑了, 說我現在忙著回家. 沒什麽可好奇的, 想請你幫個忙而已. 明天五點半啊. 第二天下午, 曉峰準時出現在校門口. 天舒不等曉峰開口, 就說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你跟我來. 轉身就自顧自一路大步走向江邊. 十多分鍾,曉峰跟得辛苦也忍得辛苦,終於天舒停了下來,找了一塊大石坐了上去。曉峰沒好氣地說,喂我們很不熟呢。天舒說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嗎?曉峰白了他一眼,你多出名啊,全校有幾個人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你到底要我幫什麽忙,說嘛。天舒也不惱,拍了拍身邊的石壁,說來,先坐這裏,歇會兒再說。

 

四十一

 

曉峰一屁股坐下,隻顧催,你趕緊說,我要回家了。天舒說是這樣,楚天宇是我弟弟你知道吧?曉峰不屑地接道,可能不知道嗎?有你這個哥哥他得意得很呢,滿世界宣揚。不過他中考沒考好,現在是在三十七中吧?天舒說是啊,我聽說你成績好得很,他就服你。你幫幫他吧,我怕他在那個爛中學以後考不上大學。曉峰說你不可以幫他補課麽?天舒說我這不是高三嗎,我自己還吃力呢,不然我也不請你幫忙啊。曉峰說好吧,你說咋幫。天舒很高興,說以後每個星期天我叫他到學校來,你幫他看看作業,再把你們老師出的題也給他做做。曉峰說好吧,反正我家離學校近,就星期天下午三點到五點。這麽點小事,至於跑這麽遠來說嗎?大炮轟蚊子!天舒討好地陪著笑臉,說我不是怕別人說閑話嗎?曉峰跳下大石,扔下一句,沒有人會說我們的閑話,和你扯上關係的人都是些長得乖的繡花枕頭。天舒愣愣地望著這隻長腳蚊子飛快地跑遠,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從此以後,一到星期天,天舒就押著天宇到學校補課做作業。天宇很崇拜哥哥,一向就是言聽計從。況且沒考上重點中學,本來就憋著一股氣,所以也願意多加點油。補課的情形很有趣,曉峰和天宇總是麵對麵坐在前排,天宇做完作業,她要檢查,錯的她先講解,完了以後還要即興出一道類似的題考考天宇是否真的會了。遠遠坐在最後一排的天舒自己在看書,偶爾抬起頭,望一眼這對小孩,心裏很溫暖很滿足。

 

一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天舒一個人來了,對曉峰說天宇生病了,今天來不了。曉峰問他沒事吧?天舒說沒事,大概是有點感冒,發燒了。下午睡一覺,發發汗明天就會好。曉峰說那好我走了。天舒說別走啊,你想不想去江邊看人打魚。曉峰很奇怪,說你不看書了?天舒說成天看都快悶死了,今天歇一歇。曉峰點點頭,說走吧。

 

四十二

 

兩人跑到江邊的大石上坐下來看人用最原始的方式撒網捕魚。已經是初春了,天氣還是有點冷,江風吹著曉峰的頭發,有幾縷輕拂到天舒的臉上。天舒轉頭麵對曉峰,打斷她從坐下就沒有停的嘰嘰喳喳,”曉峰”,她一愣,趕緊說你最好連名帶姓一起喊,我不習慣. 天舒不理她,繼續說” 曉峰,我和那些漂亮的繡花枕頭沒有關係,你相信我”. 曉峰頓時紅了臉,說不關我的事哦,又不是我傳的.天舒打斷她,說你先等我把話說完再開口. 曉峰, 你可能不相信,我喜歡你好久了. 曉峰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反應, 隻聽天舒說下去,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又怕畢業走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向機靈的曉峰好久說不出話來. 天舒講完, 沉默了一陣, 然後說你不忙回答, 回去想一想, 下個星期天再拒絕我好不好? 曉峰張著嘴, 機械地點了點頭, 拖起書包轉頭跑掉了.

 

下麵的一周大概是十八年來天舒最難過的一周. 他希望時間快點過去, 又怕到時候曉峰真的拒絕他. 幸好每天大考小試不斷, 他才沒有太多閑暇來擔憂. 星期天下午三點,曉峰準時來到教室. 果然天宇又沒有來, 天舒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等她.曉峰紅著臉,坐到天舒旁邊一排,也不講話, 尷尬了兩分鍾. 天舒終於開口了,”曉峰你想好了嗎?. 曉峰鼓了鼓勇氣,小聲地回答, 嗯我想了一個禮拜, 好吧.

 

長大以後每當天舒想到那天的情景, 總會感歎, 十多歲的時候, 感情是多麽單純和透明. 沒有任何功利的想法, 隻是因為互相吸引. 當然多年以後他也了解到, 其實曉峰並不確定自己是真的喜歡他就答應了他. 一向爭強好勝的曉峰, 隻是驚訝於楚天舒這個好多女生喜歡的”黑馬王子”竟然會鍾情於自己, 有點自得, 有點炫耀, 又有點期待初戀的感覺而已.

 

四十三

 

從此每個星期天,曉峰和天舒都會到江邊去坐上一個小時,單純得連手都不會拉。曉峰多話,天舒內向,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天舒靜靜地望著曉峰,聽她講班裏的趣事,和她自己的故事。這每周的一個小時,對天舒是如此重要,似乎隻有在曉峰的嘰嘰喳喳裏,一周的壓力才得以疏解,一周的煩惱才得以消融。

 

而此時,學校裏已經是謠言四起。最被大家接受的版本是,天舒想利用曉峰幫他弟弟補課,甚至幫他自己補英文,沒有人相信天舒是真的喜歡曉峰,如果有人說是天舒先追的曉峰,那基本上會讓人笑掉大牙。

 

轉眼夏天來臨,曉峰似乎也一點點地陷入了真正的初戀。她會為了替天舒找一本複習指導材料,跑遍全市的所有書店。她會偷偷帶一個蘋果或者香蕉,趁課間休息的時候塞到走廊上的天舒手裏就跑。她似乎有點羞澀又有點享受著其他人的羨慕與嫉妒。而此時的天舒已經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除了星期天的那一個小時,他並沒有將心思過多地放在曉峰身上。

 

七月流火,高考來臨。天舒拚盡全力,終於得償所願,考取了南京的一所大學。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曉峰就和天舒約好,兩年以後在南京重聚。這兩年間,除了放假,他們會每周都通信。

 

天舒走的時候,曉峰沒有去火車站送行。一來不好意思見到天舒的家人,二來她怕自己會哭出來。他們不知道,此一別,他們的感情馬上就要畫上句號。

 

四十四

 

大學生活對楚天舒來說,似乎打開了另一片天。沒有了學習的壓力,男女同學交往的方式上也是大大的不同。有時候看著學校裏高年級的情侶雙雙對對,他會有些神往,如果他和曉峰可以正大光明地手挽手,哪怕是在那條林蔭道上走十分鍾,該有多好。雖然說每周曉峰都會如約給他寫滿幾大篇,他還是覺得有點遺憾。

 

令人毫不意外,天舒很快開始走紅,不到兩月就成了校男籃的主力隊員。於是中學的景象開始重演,訓練場外總有女生對他指指點點。如今的天舒似乎比中學時成熟不少,他會偶爾向那些女生笑一笑,也會在心裏評點一下誰比較漂亮,誰更會打扮。漸漸地,他注意到了一個女孩。她每次都獨自一人站得很遠,靜靜地看他們訓練完就默默離開。他看不出這個女孩是對自己有興趣,還是別的隊友。但她苗條秀美的身影, 隱隱的那點落寞神情, 讓他開始有點牽掛. 終於有一天,訓練完後他跑過去,問同學你是哪個係的?那女孩一點都不意外,淺淺一笑說中文係,叫於玲玲。

 

於玲玲比天舒高一年級。長得娟秀文靜,很有書卷氣。她寫得一手好字,還是校文學社的編輯,普通話也說得很好,大小晚會主持了不少,在學校裏已經是小有名氣。天舒後來一打聽,原來追她的男生頗多,可是她似乎對天舒產生了興趣。天舒心裏告誡自己,我已經有了曉峰了,不可以跟她有什麽瓜葛。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訓練他總想看到於玲玲的身影。如果哪天她缺席,天舒準會犯些被教練罵的低級錯誤。漸漸地,於玲玲開始走到場邊,幫他拿飲料,遞毛巾,在外人看來,他們已經成了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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