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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 之一...騎車英雄跌倒記

(2019-08-05 07:15:47) 下一個

話說六月初的一個下午,我正為寫的長篇小說畫了個中途句號,因為有些條理還沒有想通和完全理順,可看到時間已走到六月,十分高興,因為離我回美國的時間近了。說真的每次回國也挺高興, 可一般過了三個星期,就有些歸心似箭了,而這次由於三月底陪兒子遊三峽,六月份又說好陪老公遊九寨,這中間三個月我就決定待在中國陪父母了。離國三十多年,忽然回去住了三個月,也經曆了另一種逆向文化震撼,那是另一個話題。

回到那天,南京的六月已經熱了起來,坐在父親的書房裏寫到下午兩點多鍾,覺得熱的有點坐不住了,就站起身,想出去透透氣。去騎車吧!這樣的大太陽,去琵琶湖邊的明城牆下慢悠悠騎自行車,應該不錯。

出了父親的公寓大門,就有那種共享單車。自打我回國後,已經用了好幾次這種單車了,第一次,從中山門外騎到大行宮,到家樂福轉了一圈,感覺活回二十歲;第二次在河西新區,下了地鐵站取了部車騎到一個台灣商品中心,再打車去音樂廳;第三次,從月牙湖邊沿著湖邊小路騎......, 每次都感覺不錯,就是在大馬路上有點緊張,主要是那些電動兩輪車會忽然地從你身後超越,他們速度快,要是撞上,腳踏車肯定會被撞飛的。所以,這天我決定往紫金山公園裏騎。父親的公寓地理位置非常好,幾乎被幾個公園環繞著,西南是月牙湖公園,東北是中山陵,西北就是紫金山公園了。

通往琵琶湖的馬路就在城牆邊,一路是大傘一般的梧桐樹,騎了約五分鍾,左手一轉就進了公園的綠道,這條綠道很長,從紫金山下繞琵琶湖,又經過明陵和下馬坊,一直通到孝陵衛,我曾經跟老同學走過其中的一段,騎車沿著琵琶湖邊的綠道騎著,很舒服,風雖是熱的,但不覺得悶了,眼裏除了湖水還有綠樹和花朵,公園裏人不多,綠道上人更少,說是綠道,其實小路的顏色是紅色的,因為鋪了一層那種適合走路跑步的紅色材料,我一路騎過去,上坡稍微用點勁兒,下坡略微帶點兒刹,一直繞過了琵琶湖,在另一邊的公園裏聽一群老人家們在那裏唱著京劇,感覺頭腦中被寫作時占滿的1937年南京城的悲慘氣息清除了不少,掉轉車頭,往回騎了。回去的路上人放鬆了不少,上坡依然得用力,出汗權當是運動減肥,下坡連刹都省了,嘩啦啦地往下衝,心裏喊著“衝啊”, 仿佛兒時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官兵捉強盜......

再騎回到琵琶湖邊,看見花園工人們正在給綠道兩邊的花草澆水。一個碗口大的粗水管像條大蟒蛇彎彎曲曲地趴在地麵上,一個工人拿著那個“蟒蛇頭”即水管的頭,正給熱天裏花草降溫衝涼,我騎得很慢,因為腦中還在想著最後寫的那幾行字,眼裏看著明鏡一般的湖水,處在一種既享受又有點兒混沌的狀態。看見離我的車輪越來越近的水管,我猶豫了一秒鍾是否要下車推車越過,但隨即看見對麵不遠處,有一對年輕男女也騎著自行車過來,綠道不算太寬,兩輛自行車迎麵過沒問題,但是我下車推行,加上花園工占據了一半的路麵,他們兩個必定也要下車才行,就這麽一個念頭“騎過去”, 我想在他們到達水管之前騎過水管,這樣大家都不用下車了。於是,我加快速度,衝啊!

“砰”“啪”隻見我的前車輪在水管邊緣一個歪斜,還沒反應過來,我的車子已經轟然倒下,這轟然是我的感覺,其實聲音可能並不算太大,但是動靜是很大的。倒在地上的我隻覺得右手臂一陣劇痛,然後就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半天也是我的感覺,其實可能也就是幾十秒鍾吧。我和車子幾乎把綠道都擋住了,我希望那一對男女能過來扶我一把站起來,可是我看見他們推著自行車很小心的繞過我,又接著往前騎去。我動了動另一手,雖有點痛但能動,再動了動兩條腿,也有點痛可也能動,但不像右手臂那麽鑽心的痛。可是,真的爬不起來,就在我想著這麽躺地上怎麽辦的時候,那個花園工人走了過來,問:你怎麽了?我有點無可奈何地回答:跌倒了。師傅,你能扶我坐起來嗎?我的手不能動了。那個工人放下水管把我扶坐在了地上,我感覺我應該能站起來,再次求救於他:師傅,你能再扶我一把,讓我站起來嗎?那工人又兩手一拉,我終於站起來了,右胳膊不能下垂,我必須用左手托著右胳膊。痛疼讓汗水一滴滴從頭發上滴到路麵上,我對工人說:請你幫我把自行車鎖好,放到邊上去,行嗎?工人倒挺幫忙,但他還要繼續工作,也管不了我接下去的事情了。

抬眼望去,那裏是琵琶湖的半腰處,離外麵的馬路可能還需要走十分鍾左右,捧著我的右胳膊,我邁開腿,咬著牙往公園外的馬路方向走,一走才發現,左腳也是鑽心的痛,那個樣子現在想起來有點滑稽,左手捧著右胳膊,左腳跛著,汗流浹背......

終於到了馬路邊,中間有幾次我在想萬一走不過去,就這麽暈在綠道上了,會有人送我去醫院嗎?想到那一對年輕人看我一眼又小心繞我而去的樣子,我心裏對自己說:不會有人救你的,堅持啊!自己救自己吧!

我掏出手機想招一部出租車,這時才發現左手也動不了,確切地說是左手大拇指動不了,左手可以托著右手,可是,左手掏出手機,卻無法用另四個手指撥手機的號碼。左手一移開右胳膊,右胳膊就痛得我全身發顫,路邊有那種阻擋機動車進入的石墩子,我坐在那個上麵,彎著腰,費力的終於打開了手機,滴滴打車顯示最快也要二十幾分鍾才能有車過來,那個地區屬於紫金山中山陵風景區,一般出租車不大會到那裏麵來。怎麽辦?再走十來分鍾到另一條大馬路邊會有車,感覺撐不過去,看看四周有沒有其它的車輛,也許碰到好心人,一看,竟然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出租車。真是老天救我!走過去一看,車內空無一人,司機也不在,叫了兩聲“有人嗎?”沒人回應。也許一會兒司機就回來吧,那裏應該不是可以停車的地方。疼痛又襲來!我蹲在了出租車旁......

不記得在那裏蹲了多久,記得我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我跌了一跤,現在可能要去看急診,正在找出租車,請他把我的護照帶上,我們軍區總院碰頭。電話打完又安撫了一會兒疼痛,忽然聽到一個男人和幾個女人的聲音,抬頭一看,一個中年男人正在開出租車的車門。我仿佛看到了救星,對男人說:師傅,我摔得不輕,痛的厲害,你能送我去軍區總院嗎?多少錢都可以。那個男人開始不太願意:我是被她們幾個包車的,這邊完了要去靈穀寺的,不順路。我一轉頭,看見三個年輕的女孩子,二十歲上下吧,她們看見我滿頭大汗,反倒對司機說:師傅,你先送她去醫院吧,送完了我們再去靈穀寺。那司機才對我說:那好吧,你上車。又對那三個女子說:那可是要繞一圈了。一個女孩子說:沒關係,師傅,我們多付你錢。我忙說:我付錢,多少錢師傅你盡管說,我都付。

終於坐進了車子,司機又想了個主意:要不要送你去孝陵衛醫院?估計他不想繞,軍區總院在中山門內,近市中心,她們要去靈穀寺,去孝陵衛醫院就順路了。可我已經跟老父親說好軍區總院見了。更何況孝陵衛醫院是社區小醫院,我這樣至少得找個骨科專科醫生看才行啊。我說了我和老父親的約定,再次告訴司機多少錢隨便他開,他說不光是錢,主要一進中山門,市區的交通常常堵車。果然,車子進了中山門,車速立刻緩了下來。我坐在前座,閉著眼睛,忍著痛楚,聽著後座的三個年輕女孩與司機聊天,聽上去三個姑娘是從廣州來南京玩的,年輕女孩看見馬路兩邊密集的房子,好奇南京的房價是多少,司機說也漲到五六萬了,年輕女孩說:哦,比廣州便宜一些。司機說:還便宜啊?你們今後若想結婚,自己買房子買得起嗎?三個姑娘都嘰嘰喳喳笑著說:買不起,不過,不是有爹媽嗎。還有一個說:男朋友買得起就行了......

我痛著也被娛樂著,就這麽車子沿著中山東路,緩緩的開到了軍區總院的急診部門口。

下了車,我捧著胳膊走向急診室,不知是不是老天的安排,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進軍區總院,這個建於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中國人自己獨當一麵的醫院,當年叫中央醫院,是我外祖父曾經任職的地方。就在我寫著外祖父母的故事,寫到那一年日軍的飛機盤旋在南京城,一枚枚炸彈落在南京的土地上,其中一枚就落在中央醫院,也許我下車的地方就是那枚炮彈落下的彈坑也說不定?而就在我的筆停在1937年,不知如何下筆的時候,捧著胳膊跛著腳的我,仿佛冒著硝煙,走進了這座我無數次想走進去看看卻無數次轉身走開的醫院裏。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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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若敏 回複 悄悄話 海雲, 再度依然感同身受,願早日康複
ZheFei 回複 悄悄話 抱抱! 我都感到疼了! 希望你看急診順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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