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調也可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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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河之子》(9)

(2009-05-11 14:13:28) 下一個

大難不死

 

老祖宗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苦其心誌。”


那是清智7歲的那年,跟著母親去看望在上中學的大哥,回來的路上,他突然感到腳脖子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一條小青蛇盤纏在腳脖子上,他一聲驚叫抬腳把蛇摔得老遠,正要拿起石頭去砸,卻見那蛇昂起頭來朝他晃了幾晃,眨眼間就不見了。母親怕嚇壞了孩子,回來請了個神婆給驅邪。神婆說著孩子屬龍,那是顯了法相。這孩子命好,將來必成大器。不過命裏注定他要吃許多苦。


母親苦笑了一下,還命好,家裏都窮成這樣兒了。


被神婆不幸言中的是,命運注定清智要比別人吃更多的苦,經曆更多的坎坷和磨難。上高三沒幾天,他突然感到頭重腳輕,整個身體像被吹了氣一樣渾身水腫,兩腿腫得像大象腿。到學校醫務室一查,醫生說他得了急性腎炎,給打了兩針,開了幾天藥。藥吃完了,沒有任何效果,醫生說他治不了,要他馬上到大醫院治療。


清智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到家裏,父親一看不敢耽誤,立即把他送到縣醫院,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隻開了三天的藥回來了。


藥吃完了,還是不見好轉。家裏已經一貧如洗,父母親急得團團轉。


清智靜靜地躺在床上,兩眼望著被灶煙熏得烏黑的屋頂和沾滿蜘蛛網的屋角,耳邊清晰地響著院裏的雞叫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父親的歎氣聲,母親的飲泣聲。他不知道自己的病能否好轉,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更不知道是否還能見到老師和同學。他隻有18歲,還是一株幼苗,還沒有開花結果,難道就要凋零?想著想著,一種莫名的恐怖襲上了全身,他好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無底的深淵,昏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他醒了,感到好熱,好悶,好餓。他對父親喃喃地說:爹,你把那條大黃狗殺了給我吃吧!


父親點點頭走了出去,院子裏響起了沙沙的磨刀聲和大黃狗驚悸的嗚咽聲。


俗話說狗通人性。大黃狗是全家的寵愛,它懂事,勤快,忠誠,多年來忠於職守,看家護院。清智最喜歡這狗,像朋友一樣走哪兒帶哪兒,有什麽好吃的都要和它分享,可是現在居然要讓父親殺了給他吃。父親磨著刀,淚珠子啪啪地直往下掉,在這個時候他不是不舍得大黃狗,而是根據老輩人傳下的經驗,一個病人如果反常地想吃一樣東西,那就說明快不行了。


清智聽見大黃狗慘叫了幾聲,院子裏一片沉寂,他又昏睡了過去。


病急亂投醫。就在清智昏迷不醒的時候,鄰家二嬸兒對清智的姐姐說:這孩子可能中了邪,快請個神婆看看吧。


神婆來了,點上了香燭,對著清智,口中念念有詞,拿著一柄寶劍在屋裏院裏揮舞了一通,然後把一口涼水噴到清智的臉上。昏睡中的清智被涼水一激,睜開了眼睛。神婆說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放心吧!


神婆走出院子的時候對清智的父親說道:大兄弟,你這院門得改改,改成朝西開,保證日後好事連連。


神婆走了,父親給清智端來了狗肉,餓到極點的清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下子竟然吃掉了半鍋狗肉。


父親望著狼吞虎咽的清智,那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他知道病人隻要知道餓、想吃,那就有希望。


兩天以後,奇跡出現了,水腫開始消失,清智感到渾身上下有了精神,一個星期以後居然活蹦亂跳地下了床。再到醫院一查,全部正常。


隻要根還在,就一定會發芽。清智像一棵小草,依靠他青春的活力,萌生出生命的綠葉!他與死神擦肩而過,奇跡般地恢複了健康,回到學校投入了正常的學習。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父親想起了神婆要他改動大門朝向的話,真地把大門改成西向。


然而改動了門的朝向,並沒有改變全家的命運。相反又一個巨大的災難降落到這間風雨飄搖的小屋。

 

 

那是高三第一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這天是星期一,清智正在上課。


突然間,鄰家的景春哥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闖進教室,一把拽起清智:快!趕快回家!你娘-----


“我娘怎麽了?”一種不祥的預兆,使清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景春沒有說話,隻是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清智衝出教室,朝家裏一路狂奔。


母親還不到五十,她還年輕,正是生命之樹最旺盛的時期!他絕對不能接受這個冷酷的事實,昨天傍晚他回學校時,母親還是好好的,給他烙了一搭煎餅,炒了一瓶子鹹菜。臨走時還叮囑她好好學習。


清智的眼前滿是母親的身影,樁樁件件的往事,一齊湧上他的心頭。


是母親把他哺育成長。


是母親教他邁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是母親把他送進學校接受知識的啟蒙。


是母親在那饑荒的年月,節衣縮食,護衛全家渡過了難關。


是母親忍受了天大的委屈,使大哥跨進了大學的校門。


是母親教會了他做人和怎樣做人------


清智滿身塵土奔回村裏,遠遠地已經看見自家的院子裏站滿了人。


他扒開人群跑進屋裏,看見母親靜靜地躺在哪裏。


娘!清智大叫一聲,撲倒在母親的身上。


母親再也沒有回答,清智一下子哭暈了過去。


母親,慈祥的母親,默默奉獻的母親,一輩子清貧的母親,沒有享過一天福的母親,她以消耗自己生命的代價,延續著親人和兒女的生命,自己隻帶著對親人、對兒女的無限眷戀和牽掛走了,永遠地走了。


按照家鄉的風俗,由清智執剪給母親裁剪壽衣。清智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精心地裁剪,他心裏默默地念叨,一定要裁好,讓一輩子沒有穿過好衣服的母親,穿上新衣,體體麵麵地走進另一個世界。


送走了母親,清智回到了學校。母親的離去,使他一下子成熟了許多。哥哥在外地,弟弟在西藏當兵,姐姐已經出嫁,作為唯一在家的男孩,他感到了肩膀上的責任,他更加發奮地學習,他發誓一定要改變這個家庭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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